“看看你左邊兒。”橋梁陰影籠罩下的這一小截賽道太黑,賀情被捏得吃痛,也沒生氣,好奇心驅使著,他聞言馬上就朝左邊看去。我草?那輛被他爸收了鑰匙的,他朝思暮想的,被他親自上陣撞過屁股的,印象時好時壞的喬治巴頓,一個龐然大物,正如一頭蟄伏的野獸,隱沒在黑暗裏。那車就停在他們的左前方,黑漆漆地看不清楚,隱隱約約能瞅著個熟悉的輪廓。心頭一跳,賀情瞪著眼去看應與將,臉上的興奮難免隱藏不住:“我靠,牛逼啊應總,你怎麽搞回來的?”“一輛車都是配兩把鑰匙。”應與將伸手在賀情臉上捏了一把,“我派人聯係了叔叔,說要換牌照,懇請放它一馬。”這會兒的賀情都被刺激到腦袋短路了:“他就信了?”應與將無語了,這小孩兒記性怎麽邊走邊丟的:“你自己跟他說的,這是別人送的。”“哦對,”把車窗摁下來,賀情使勁兒往外看,取了安全帶有些急不可耐,“想死我了……”應與將眼皮都沒抬,伸臂把賀情摁住,沉聲道:“心情好了?”“好了好了!”賀情還是急,手想去扯安全帶又被摁了一把,這壓倒性地被控製住的感覺讓他有點兒不習慣,雖然挺享受吧,但老被應與將這麽壓著也不算個事兒啊,於是賀情脖子一梗,樣子凶凶地,拿出他平時在外麵的那一套,低聲道:“你他媽跟我來勁兒了?”駕駛座上的男人冷笑一聲:“心情好?心情好作個詩。”見賀情不說話,應與將又陰陰地加一句:“下午你跟風堂那種。”賀情一愣,風堂?下午那句“除了風堂誰都行”刺激到他了?他心中現在隻想繞著二環高架狂奔一圈,應與將吃醋了?賀情拿出手機看了下日期,又把手機鎖上了,心想,這1221革命重大勝利啊,他居然還會吃醋。不過說實在的,賀情除了高中的時候,蘭洲失戀,為了刺激蘭洲,賀情在百度上看了些苦情詩……好吧,還有一點點豔詩,其他正經詩詞還真記不得幾句。他被應與將這麽一說,詩興大發,滿腦子都是什麽,但使蓉城賀少在,從此應總不早朝這種句子,臉一紅,心中暗罵,怎麽自己談個戀愛還一天天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的,這特麽少男情懷總是詩啊。不過現當下,在自己憋不出幾句詩來的情況下,要現安撫一下應與將這個老男人的情緒。賀情眼一眯:“今晚隻適合作現代情詩。”眼皮一跳,應與將問:“來幾句。”賀情裝模作樣地咳一聲,努力回想初高中學過的現代詩課文,道:“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金港……”應與將皺了眉,冷聲道:“這什麽情詩?”他等了幾秒看賀情沒吭聲,剛想別過臉去問,旁邊副駕駛坐著的人就鬆了安全帶,一下坐直了身子,開口的話語都帶著緊張,字字咬得清清楚楚。“這是……”賀情喉頭一梗,鼓足了勇氣繼續說。“喜歡你。”應與將怔愣。被包了場的金港賽道裏,除了點點星光為他們照路以外,其他地方一片黑暗,近處唯一的光源在賀情看來就是應與將的眼睛。他解了安全帶,正準備上半身往駕駛座上湊一點兒過去,就聽到應與將啞著嗓子,認真地說。“賀情,我也喜歡你。”這句入了賀情的耳裏後,他隻覺得胸腔內的心髒跳動得極快,比他平時飆車跑賽道的時候還快,快過了在拉力賽撞樹上的那一瞬間,快過了他平時聽到應與將一丁點兒消息的時候,快過了他生日那晚被應與將按在引擎蓋上的那一刻。甚至,比在龍泉山被應與將摁在後備箱裏接吻的時候還快。他最受不了應與將喊他全名,從認識開始,每次一喊出來,他就跟吃了藥似的興奮,那感覺壓都壓不住。腦子裏電影回放似的開始浮現出他認識應與將之後的一切傻逼舉動,包括跟蹤,吃應小二的醋,故意找麻煩,找機會隔應他,等等,最後到今天,發展成了眼前這樣。賀情回過神來,張嘴就說:“你都上了我的車了,就是我的人了。”生怕他反悔似的,賀情又加一句:“實在不行,我上你的車也成。”“以後,你跟著我。”賀情坐在副駕駛上,聽應與將來這麽一句,覺得周圍的電流一陣莫測變換。時間也漸漸變慢,甚至想就停在這一刻。“在成都,我會好好打拚。”“我想留在這裏。”留在這座有你的城市裏。應與將一字一句地說,心中無數言語表達不出,最終都化作寥寥幾句,每一撇一捺卻都帶著屬於男人之間的堅定,都格外有分量。他握著擋杆的手有點出汗,別過臉去看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