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伯約之後?可是那天水麒麟兒的薑伯約?”蔡懋德來了興趣。周遇吉點點頭:“是啊,此子家傳武藝,他榆林薑氏一直是秦兵主力,世代為邊戶,家中戰功不斷,有這種技巧也不算什麽。但是打仗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來不得半點虛假,眼下大同有精兵,咱們也好過,若是那滿清韃子再次南下,大同撐不住,咱們就得倒黴。”


    蔡懋德歎一口氣,這才是他真正願意給大同賣糧的原因。崇禎七年,滿清皇太極率領多爾袞、多鐸等大將討伐中原,卻在大同被曹文詔大帥擋在大同城牆之外,縱然在草原上囂張閱兵,卻是滿清南下中原,唯一一次無功而返。在此之前和之後,滿清還有三次南下行動,打的中原人心惶惶,特別是兩年前,以多爾袞為首的滿清大軍一直打到山東,掠走民眾十五萬,威震中原。滿清之所以不敢從山西走,就是因為大同府的雁北軍著實難纏,而大同不失守,太原就無恙。蔡懋德看看周圍新修的巡撫府,心中一陣感慨。太原附近的縣鎮多產錢莊,富甲四方,這新修的巡撫府就是這些錢莊老賈們捐錢建造的。蔡懋德知道隻要大同不失守,他在巡撫位置上不調走,這種好日子就能多過一天。


    韓昭德去找曹師爺,曹師爺是太穀人,本名曹秀賢。當他接過韓昭德手中的手令,不敢怠慢,趕緊準備。韓昭德和他約定好時間便出門,按照李岩給他留下的印記,去了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是一家專門住人的客棧,相比較能住人能放貨的邸店,這裏要幹淨很多,也漂亮很多。韓昭德看著肩膀上搭著白毛巾的店小二,笑著說我在這裏找高先生。店小二趕忙將韓昭德讓在店內,並端上一杯茶。另一麵有人已經將高先生請下來,二人落座後,韓昭德從懷裏掏出一個珠子,高先生也掏出一個珠子,兩個珠子竟然重合在一起,二人心知肚明。高先生一抱拳:“在下高一,不知閣下是韓先生還是宋先生?”韓昭德答道:“我叫韓昭德。”高一連忙應道:“韓先生,李公子已經和我說了,讓我全憑韓先生吩咐。”韓昭德點頭:“我已經把事情談好了,兩件事你要立刻辦好。一是銀子,我要立刻交辦銀錢,二是車馬,我們現在就要運糧。”


    高一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個袋子:“這是答應先生的銀票,先生看看。”韓昭德眉頭一皺,難怪李岩答應他能辦下這麽大的事情,原來早就和太原的錢莊有勾結。這太原附近的太穀、杞縣、榆次等地的錢莊,乃是大明朝北麵最富裕的人開辟的,任何人都可以憑借他們銀票在他們的分號兌換銀兩。韓昭德心說難怪李賊能在中原禍害這麽厲害,原來有了銷贓途徑,有了這些太原錢莊幫忙,他們能很快將搶劫而來的銀子轉移,購買需要的東西。這些太原錢莊的人有錢的原因也明白了,能夠從陝西、河南、甚至兩湖地區搶購的銀子大多存在他們手中,自然銀子不愁。韓昭德數了數銀票,竟然多了那麽多,心說這李一也不是一個管賬的人,便笑的說道:“用不了這麽多,我能搞下五百萬石糧食,按照我與李公子談的價格,一共兩千萬兩白銀。我數下這麽多,其餘你收下吧,趕緊辦妥車馬的事情吧。”


    高一卻一抱拳:“韓先生果然是公子,天下對於銀子竟然不動心的,您還是第一個,高某佩服不已。”說罷接下來自己多遞上去銀票。韓昭德知道自己剛剛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嚇出一身冷汗,故作輕鬆的說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既然你準備了車馬,我便與你一起走,去太原府的糧倉。”


    韓昭德和高一帶著車馬一起出發,在路上韓昭德看到車馬並不多,多問了一句:“這些夠嗎?”高一卻說:“我準備走水路。”韓昭德點頭:“妙計,我會說走水路比較省錢。”二人互相一換眼神。


    來到糧倉,曹秀賢已經等他們了。看到韓昭德遞上的銀票,曹秀賢沒有說什麽便收下了,領著人往出運糧食。看著忙碌的眾人,曹秀賢也笑著問了一句:“你這麽少人,能運五百萬石糧食嗎?”韓昭德連忙回複:“曹師爺說的是,不過我不是運往大同,而是運往汾河。”


    曹秀賢恍然大悟,汾河是太原城邊的一條河,離太原很近,因此車馬不用太多,來回跑就行了。曹秀賢不解:“走水路便宜,但是,這是逆水行舟啊。”


    高一卻笑著說:“曹師爺一看就是行家,但是現在是東南風,雖然逆行,但是順風啊。這些東西曹師爺給兄弟們分分,今晚辛苦辛苦,全都運上船吧,我少顧一天車馬。”說著遞上一個口袋。曹秀賢隻當韓昭德的吩咐,接過來打開一看,全是銀票。輕輕一搓,足有百兩。曹秀賢微微一笑:“韓先生太客氣了。”韓昭德連忙說道:“曹師爺辛苦,您放心,蔡大人和周帥那裏,我都有準備。”


    話一說明,曹秀賢眉開眼笑,也就不多問了。天黑下來,還打著燈在搬運。不過高一早已命人準備了夜食,眾人看到有晚飯可以吃,也都咬著牙搬運。終於半天之內就搬運完了,眾人領了賞銀,又吃了晚飯,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韓昭德跟著高一,看到船走了,才放心的離去。高一並未登船去,而是留在了太原。韓昭德當晚就和高一一起住在客棧,第二天早上,到巡撫府稱謝此行。


    蔡懋德對於韓昭德的快速動作十分奇怪,不過韓昭德留下了一萬兩銀子作為義倉,他也不多說什麽。所謂義倉,是當地慈善士紳捐獻糧食,為官府免費使用,但是在如今,捐獻的不僅僅是糧食,也有銀子。作為義倉實際的使用者,蔡懋德當然明白韓昭德的意思,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韓昭德還給周遇吉送上了一萬兩銀子,作為“大同府同袍對山西府同袍的一點謝意”,周遇吉沒說什麽也收下了。當得知韓昭德還要南下揚州買糧,周遇吉建議韓昭德走水路,順著黃河南下,過了壺口走向西安,再想辦法南下,從長江搭船南下到揚州,比較安全,韓昭德稱謝離去了。


    韓昭德最後和高一辭行,高一的房間隻有他一個人了。聽說韓昭德要走水路,高一立刻表示願意送他。韓昭德知道跟隨高一的人走水路比較適應,不然他也不會走水路送糧,便同意了。在船上,韓昭德笑著對高一說道:“你這名字怕是假名吧。”高一微微一笑不說話。


    高一當然是假名,他的真名叫做高一功,乃是赫赫有名的闖王李自成的妻弟。高一功長期維持著一支黃河水軍,這是李自成軍的秘密。這次所謂的汾河運糧,其實就是李自成藏在黃河的水軍。隻是這是極為機密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尋常人隻以為高一功不過是黃河擺渡的河工罷了,哪想到這個看上去臉色有些黝黑的男子,其實就是時人所說的李闖、李賊的手下呢?


    高一功沉默不語,韓昭德卻繼續問道:“你聽過高敏宗這個人嗎?”


    高一功愣了,遲疑一下:“未曾聽說。”韓昭德嘿嘿冷笑:“我就知道,此人也是我主薑帥帳下謀士,說是陝西人氏。可是我怎麽未曾聽說過這麽一號呢?”高一功想到自己的身份,突然靈機一動:“五百年前是一家,也許我們是遠房親戚呢。”韓昭德一想也有道理,歎了一句也不說話。韓昭德原來認為自己雖不是名門之後,比不了榆林薑氏,但是比起高敏宗還是要強的。但若高敏宗是李自成的手下親戚這就不好辦了,一方麵薑帥身邊有李賊的人總不是好事,另一方麵,李自成以前可是高迎祥的手下,若是高敏宗和高迎祥有什麽關係,這對自己的地位是一個大威脅。再想到運糧一事薑瓖迅速同意的態度,韓昭德不再說話,隻是順河而下。


    韓昭德在離開太原之前便將銀票包好送到榆林會館,薑瓖接到是三天之後。看到包袱裏麵八百萬兩白銀的銀票。這時薑建勳的消息也回到了大同,薑瓖非常高興,連忙喚來百裏芸:“我們的計劃可以開始了。”


    百裏芸眼睛一亮:“願聞大人安排。”


    薑瓖微微一笑:“你說你是什麽郡主,是否是真的無妨,隻要我說你是真的就可以了。我打算在這蒙古草原上將你這郡主身份散布出去,可好?”百裏芸點頭:“謹遵將帥吩咐。但是希望大人不要忘了我南下建國的願望。”薑瓖笑道:“談何容易,沒有銀子怎麽都不成,海上之路,韓先生已經去弄了,你的目的就是賺錢,賺多多的錢,有了錢就有人。有糧有錢有人,咱們幹什麽都可以。”


    百裏芸一甩頭:“這是我的擅長,定不會讓薑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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