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拜儀式結束,三人依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崔姣匆匆露了一麵,啥也沒說,又被匆匆帶走了。 崔、高、張在城外三結義的事,很快傳遍京城,與之一同熱議的,是西南王召集二十萬大軍勤王的消息。勉強壓下的糧價一下子翻了幾倍,上至貴族,下至百姓,都想法設法地囤積糧食。 城中風聲鶴唳,謠言四起,到後來,西南王含有水分的二十萬大軍竟被傳成百萬雄師。 雖然陳致窩在皇宮,足不出戶,但見崔嫣忙得腳不著地,也能猜到外麵的情勢有多緊張,取妖丹的事隻能暫時擱置,先想辦法輔佐崔嫣上位。 他這個神仙,除了肉質鮮嫩、廚藝高超之外,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想來想去,也隻能幹回老本行,當個忠君愛國的凡人官。 又一次“早會”結束,陳致剛走出宮門,胳膊就被輕輕地撞了一下,手心塞了一個紙團。他側眼看去,是陳朝舊臣,名字忘了,依稀是吏部的人。 “在看什麽?”崔嫣跟在他身後出來。 陳致說:“在看精神麵貌。” “看出了什麽?” “如驚弓之鳥。” 崔嫣低聲重複了一遍,笑道:“說得再貼切不過了。” 有黑甲兵上前耳語,崔嫣聽後笑道:“等了幾日才動手,張權耐性見長啊。”頓了頓,冷酷道,“捉住的人獄中好生招待,崔姣送進宮來。” 黑甲兵領命而去。 崔嫣轉頭,見陳致好奇地看著自己,好心情地說:“你猜發生了什麽事?” 陳致照他的話推測了一下:“張權對崔姣做了什麽?” 崔嫣輕笑了一聲:“陛下英明。張權仰慕佳人,想救她脫離我這個壞哥哥的手掌,可惜被我撞了個正著。” 陳致暗道:人家真正仰慕的分明是壞哥哥。 崔嫣說:“你說我該不該成全他們?” 陳致含蓄地說:“張權是你的結拜兄弟,崔姣是你的妹妹,原本是親上加親的好姻緣,不過聽高德來說,張權家中已有了結發妻子,這個這個,總有些不合適吧。” 崔嫣說:“張權好色成性,葷素不忌,早與妻子分居兩地,貌合神離,不足為慮。” 陳致說:“名分上總說不過去。” 崔嫣笑道:“傳言先帝最愛人婦,以致朝臣爭娶醜妻,不想陛下竟如此看重人倫。” 陳致說:“雖是父子,但我們不要臉的方向不太一樣。” “你是哪個方向?” “……溜須拍馬?” 崔嫣笑著搖搖頭:“是唇紅齒白。” …… 陳致短時間內不想再與他講話! 短時間果然是短時間,堅持不過一炷香。 聽說崔姣進宮,陳致還是屁顛顛地跑去圍觀了。 這次她素顏朝天,粉黛未施,憔悴到慘白的臉色一覽無遺。陳致見她目光渙散,忍不住伸手晃了晃,崔嫣在旁說:“不用試,的確瞎了。” 聽到他的聲音,崔姣打了個寒顫,臉立刻轉過頭來,對準他,半晌才怯生生地說:“哥哥?” 許是太久沒開口,語調聲音得奇怪。 崔嫣不語,崔姣等了會兒就焦急地說:“哥哥!姣姣知道錯了,你原諒姣姣!姣姣以後都會聽哥哥的話,哥哥讓姣姣做什麽,姣姣就做什麽!哥哥?哥哥!原諒姣姣,姣姣以後再也不敢了。”說到後來,又是初見麵時候軟軟嫩嫩的撒嬌聲。 崔嫣涼涼地說:“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哥哥你信我。” “若我要你嫁給張權呢?” 崔姣臉色一僵,很快說:“可姣姣是個瞎子,怎麽配得上張將軍?要不哥哥先治好姣姣的眼睛?” 崔嫣說:“治不好的。” 崔姣的臉頓時褪去了所有顏色,隻剩下蒼涼的白。 崔嫣湊近她,微笑著說:“如此,姣姣還願意聽哥哥的話嗎?” 陳致簡直看不下去。 這對兄妹不靠臉也能在茫茫人海中相認。 他轉身要走,就聽崔姣甜甜地說:“願意。既然姣姣看不見了,那哥哥就是姣姣的眼睛。從今以後,隻要是哥哥的事,姣姣都會全力以赴,幫哥哥達成心願。” 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在仇人麵前昧著良心說出這番話殊為不易——雖然沒控製住表情,流露出了些許恨意。 崔嫣視若無睹:“那就好,我一會兒派人幫你收拾收拾,你就隨張權走吧。” 崔姣放在身側手暗暗握緊,麵上卻笑出了一朵花:“哥哥需要姣姣在張將軍麵前美言什麽嗎?” 崔嫣輕笑一聲,不屑地說:“隨你。” 崔姣被送走後,陳致忍不住問:“崔姣好歹是你的妹妹,你將她送與別人,委實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