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倏說:“我爹每日都要抽查背書的內容。”  氣氛僵硬而尷尬。  皆無慢慢地將目光投向仙童。  仙童想了半天,想出個不是理由的理由:“我太矮了。”  陳致將仙童抱到椅子上,比了比與自己差不多的高度:“完美。”  仙童:“……”  陳致從天上落荒而逃,並且暗暗下決心,就算完成了任務,也要雲遊四海,等到容韻順利登基了再回去。  他到家的時候,鳳三吉剛好帶容韻回來。  陳致說:“你們幹什麽去了?”  容韻臉紅通通的,鳳三吉一鬆手,就躲到陳致背後去了。  陳致狐疑地看著鳳三吉。  鳳三吉說:“我帶他看妖精打架。一個非常英俊的男樹妖和一個非常美麗的女花妖,幕天席地地感受著樹幹的遒勁與花徑的幽深。”  別說容韻,連他都聽不下去了好嗎?  陳致無語地看著他:“他們沒有打死你們嗎?”  鳳三吉說:“多了我們兩個觀眾,他們更加激情投入。”  陳致忍不住轉過頭捂住了容韻的耳朵:“別聽他胡言亂語。”  被嫌棄的鳳三吉蹭了一頓晚膳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容韻收拾碗筷,躲在廚房涮洗。  陳致按捺不住好奇,旁敲側擊道:“嗯,你看懂了嗎?”  容韻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半晌才點點頭。  陳致舒了口氣道:“陰陽調和才是天道,你要謹記。”  容韻洗了會兒碗,突然問:“師父要娶師娘嗎?”  小孩子一接觸成人話題,就喜歡聯係實際,陳致怕他問得沒完沒了,一刀切除隱患:“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其實,師父是出家人。”  容韻:“!”  陳致說:“不過師父修行的是心,所以不拘泥於世俗的儀式。”  容韻眨了眨眼睛:“那我也是出家人了。”  “你是我的俗家弟子。”皆無沒告訴他容韻以後會不會成親,但皇帝嘛,多半是要娶妻生子的,不然一世以後又是天下大亂。  容韻低頭想了會兒,才堅定地說:“我要跟師父出家。”  陳致:“!”差點忘了,老管家就是帶他來修道的。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陳致怔忪了一會兒,才說:“不行。”  “為何?”容韻委屈地轉頭看他。  陳致說:“因為為師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容韻將碗放好,擦了擦手,認真地站在他麵前:“請師父吩咐。”彼時,天色已暗,唯西方留有幾許夕陽的餘光,落在他越來越長開的姣好麵容上。  陳致思緒萬千,從燕北驕到崔嫣,從亡國的南齊到苟延殘喘的新燕,記憶交錯著閃過腦海,應是刻骨銘心的,卻終於抵不過歲月滄桑,一點點地剝落了顏色。而眼前的樹,眼前的屋,眼前的人,眼前的世界鮮活而清晰。  他緩緩道:“一統天下。”  容韻不是從小受帝王教育的燕北驕。對一個在深山中長大的十三歲少年,一統天下這個誌向委實假大空了些。所以他呆呆地站著,似乎不明白一統天下要幹什麽。  陳致說:“一統天下,開創盛世,讓百姓安居樂業。”  容韻半晌才說:“為什麽是我?”  陳致說:“天下還有很多如你父母那般被牽連的無辜,你不想阻止嗎?”  容韻說:“就算是太平盛世,也會有不平事發生。”  ……  陳致說:“因為你是我徒弟,要聽我的,讓你去你就去!”第36章 師徒之情(六)  雖然容韻一統天下的事就像明天早上吃小籠包一樣, 在陳致單方麵的堅持下做了決定, 但是, 缺乏內心認同,這個決定就像放在鋼絲上的冰塊,日曬會化, 不扶會落,一點兒都不保險。  陳致思量再三,覺得是時候帶容韻下山見見世麵了, 見過民間疾苦, 相信他的內心會有不同的感受。  知道明天要下山後,容韻並沒有表現得十分興奮, 而是認真地詢問要去幾天,去哪裏, 怎麽出行,然後開始規劃出行要帶的行李。  陳致見他房間的燈久久未熄, 便想過去催他早睡,剛靠近窗邊,就聽容韻一邊疊衣服一邊絮絮叨叨地呢喃:“山下比山上熱, 衣服倒可少帶一些……嗯, 將師父的杯子帶上,山下的東西不幹淨。”  山上平時隻有兩個人,陳致又經常一個人關起門來發呆,容韻無人說話,久而久之就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燈光照著他的臉, 稚氣未脫,卻早熟懂事,換到尋常人家,一定是嬌寵著長大,哪像自己這裏,整日裏幹活、學習也得不到幾句誇讚。  忽然清楚地感受到,眼前這個,沒有燕北驕的不可一世,沒有崔嫣的深謀算計,有的隻是謹小慎微與委曲求全,這是容韻。  他一碗孟婆湯,消了前塵,自己倒心心念念,耿耿於懷,又是何必?或許有一日,容韻憶起前塵往事,兩人還能就著三世的恩怨,好好掰扯一番,隻是眼下,便盡了師徒一場的情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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