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為喜默認自己是未來的國丈, 自然對陳致這個可能成為未來國師的人百般不順眼,忙道:“先看看刺客是誰。” 容韻之前那一腳沒有收力, 就算正常人也要去掉半天命,何況一個高空落地的傷者?眾人都不看好那人還留有活口。 哪知家仆將人翻到正麵一露臉, 王為喜和陳致都嚇了一跳。 王為喜脫口道:“梅宮主?” 容韻隻恨自己剛才那一腳踹得不夠重。想到他對師父的企圖,頓時將壓人這件事陰謀論了。焉知他剛才不是在天上瞄準了掉下來的。 梅若雪到底是修真人士,摔得七葷八素了, 愣是留住最後一口氣。 好好的宴會, 最後在兵荒馬亂地營救行動中結束。 盡管賓客們很想留下來看熱鬧,但是,王為喜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客隨主便,隻能……明天再登門了。內心燃燒著熊熊八卦之火的賓客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好了作戰計劃。 而陰山公仗著與陳致“深刻”的交情以及自己“厚重”的臉皮, 在王為喜的冷眼中硬留了下來,還自來熟地讓王夫人準備一間與陳致相鄰的客房給自己。 王夫人為難地看向王為喜。 王為喜說:“孤芳軒就很好。” 孤芳自賞,聽名字就知道發配邊疆。陰山公說:“我夫人說晚上要過來看看王爺。她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住得近些方便。” 王為喜差點氣吐一口血。你夫人是開了天眼嗎?坐在家裏就知道王爺被人砸了餓。還年紀大了腿腳不便……那就在家待著,跑來跑去添什麽亂! 他一心掛念著梅若雪的傷勢,懶得與陰山公扯皮,揮揮手,讓王夫人照他的意思做。 王夫人體虛多病,向來不愛管事,今天本就是破例,哪想到事趕事,越多事。安排好陰山公的住宿,就推說身體不適,回自己的院落去了。 崔嫣“失蹤”之後,從民間招募進宮的太醫就成了京城貴族們的專用,王為喜府上也養了兩個,此時正分別為陳致與梅若雪診療。 陳致當然平安無事,大夫就開了帖安神湯。倒是梅若雪,雖然吊著口氣,但是命若懸絲,最後兩個大夫會診也沒想出救治的辦法。 一個說:“須有神仙手段。” 王為喜不懷疑這個說法。對普通人來說,梅若雪這樣的修士與神仙無異。他立刻將注意打到了陳致身上。不說他“四明神仙”這個稱號是否名不虛傳,麵容幾十年如一日年輕總是不做假的。 陳致琢磨著割一碗血給他,會不會有酒。但是有崔嫣這個前車之鑒,也不敢魯莽,正要說回去想想辦法,王初照搶先說:“師父與五色島主是至交好友,我這就請他幫忙。” “快去。”王為喜頓了頓說,“等等。安全為上,你還是坐車趕路。你師父怕是遇到了厲害的對頭,你路上小心。” 王舒光說:“既然姐姐坐車,那我也一道去,路上有個照應。” “胡鬧!”王為喜說,“你姐姐有神仙本事,遇到敵人打不過還能跑,你去了反倒拖累她。” 舒光擔憂地看著初照,無奈地歎了口氣。 王為喜想自己好端端的宴會搞砸了,當做靠山的梅宮主又生死未卜,說不定還要引來極厲害的敵人,心中七上八下,一腔怒火沒處瀉,抓著王舒光就開始數落:“當年梅宮主看中了你們姐妹倆,偏生你不肯去!說寧當人間富貴花,不當天上瑤池草。如今還有什麽可說的。” 王初照借口讓王舒光相送,趕緊將她拉了出去。 王為喜發完脾氣,又後悔,對容韻說:“我剛才語氣太重了,你替我去看看她。” 容韻想當場冷笑著說,關我屁事!剛好陳致看過來,他頓時一激靈,想起師父對統一天下大業的重視,憋著氣出去了。但沒有去找王舒光,而是在院子拐角的榕樹下坐著。他坐的位置隱沒在樹蔭裏,晚上壓根見不到人,陳致路過的時候,聽到細碎的摩挲聲,還嚇了一跳。 容韻忙站起來說:“是我。” “……剛才什麽聲音?” “我用腳搓地。” 陳致說:“這麽無聊的事,你回房自己搓去!” 看著他生動的表情,容韻心情突然好起來。梅若雪壓住了師父又怎麽樣,還不是被自己掀翻了。再說,就他那個短命的樣子,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自己何必和一個短命鬼置氣。心情一好,忍不住開玩笑道:“師父怕鬼?” 陳致沒好氣地說:“怕你個鬼。”你變成鬼的時候,他們還正麵交鋒了呢。時間過去越久,與容韻相處的時間越長,對燕北驕的敵視就越弱。誰說過的,時間能衝淡一切。當人的時候還覺得不可能,國仇家恨,刻骨銘心,哪是數十年時光能磨滅的?後來,他活了上百年,才慢慢地發現,人活得越久,回憶越多,每段經曆的比重被不斷縮小,心就越來越大。 怪不得世人想象中的神仙總是無欲無求,其實是裝了太多的東西。 容韻問:“師父能治好梅若雪嗎?” 陳致很稀奇:“你想治好他?”他不了解燕北驕,卻了解崔嫣。以崔嫣睚眥必報的個性,容韻應該恨不得梅若雪永遠醒不過來才對。 容韻說:“王為喜這麽看重他,師父可以與他做一筆交易,讓梅若雪作保,他必然不敢反悔,總比聯姻可靠。” 陳致心抽了一下,含糊應了一聲。正好有人在家仆的引領下進來,他認出是薑移,便好奇地跟在後麵,一路進了內屋。 薑移本身沒什麽修為,卻對煉製丹藥別有心得,探過梅若雪的脈息之後,說:“五髒六腑俱受重創,若非一口真氣護住心脈,絕留不到現在。我這裏有一瓶護心丹,先讓他吃下試試。”興奮地搓著手,來回走了也一圈說,“我再去煉護肝丹、護脾丹、護腎丹……總之他體內有的,我都煉出來護一護,說不定有奇效。” 他來得倉促,去得匆忙,留下一瓶丹藥便走了。 王為喜對他的看診持保留意見,便問陳致:“王爺以為如何?” 陳致哪裏懂藥,拿過來聞聞摸摸了半天,說:“吃了吧。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 梅若雪被強行灌了藥,兩個太醫輪流作陪。陳致安排挪到隔壁院落,與陰山公相鄰而居,容韻硬擠了進去,因為沒有多餘的房間,便住在陳致的外間。 亂了一天,此時才能靜下心來想事。 陳致與梅若雪不算屬實,不能確定他有多少仇家,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便是梅若雪臨走前說過,要去收拾昔日的“梅花殺”叛徒。不過,有梅若雪力戰魂幡的印象在前,他不確定梅花殺的殺手有這個能耐,能夠重創於他。另外,譚倏臨走前,自己曾介紹他去梅數宮找梅若雪。也不知道是找到了,還是沒找到。 要是找到了…… 陳致一下子翻開被子坐起身。 外屋的容韻聽到動靜,飛快地下床,光著腳就衝了進來:“師父?” 陳致匆忙穿鞋:“我有事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