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為喜說:“為今之計,隻有召集人馬,守住洛陽和許昌。”  陳致下意識地說:“南陽和信陽還未傳來破城的消息,何不先派援兵?”  王為喜說:“從召集人馬到發兵支援,起碼要五天!西南王派出的是五十萬大軍,而信陽、南陽兩座城加起來的守軍不過三萬!如何抵擋得住?若是信陽與南陽落入了西南王手中,那我就不是派兵援救,而是送羊入虎口!”  陳致幾乎要衝動地說,隻要有一線生機,就該盡力。沒有守過城的人,絕不會知道日日夜夜期待援軍的渴望與絕望。  可是他忍住了。  因為站在王為喜的角度,他知道他說得沒錯。  當年陳致治下的涼州守得住不等於今日信陽、南陽守得住,就好像,當年也沒人信他守得住那樣。  “我可以去看看。”陳致說,“如果我今夜沒有回來,就說明南陽城還能救,如果我明天中午之前沒有回來,就說明信陽城也有的救。請務必發兵援救!”  王為喜皺眉。他覺得陳致的做法簡直異想天開!就算信陽、南陽城沒有破,但是在五十萬大軍的瘋狂進攻下,城牆與將士必然都傷痕累累,根本不足以成為與西南王正麵開戰的戰場。  他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就聽容韻說:“我覺得王大人說得對。”  陳致不言不語地看著他。  容韻低垂著眼,淡然地說:“與西南王一戰,關乎天下大局的走勢。我們不能冒險。此次出兵,我們必然精銳盡出,隻許勝,不許敗。”  理智與情感像一根繩的兩端,分別拉扯,那繩索就靠在自己的心髒上,將心磨得鮮血淋漓。  明知道是意氣用事,可是腦海裏總有一根弦,孤獨地彈奏了涼州城的悲曲。  他起身走到門口站了站,又在眾人好奇的眼神中,去了養心殿的仙草院。  院中花草無人打理,早已敗落,隻剩下一盆盆爛了根枝的黃土和一叢叢旺盛的雜草。  陳致對著空盆子站了會兒,終於心平氣和。  首先,他是一個神仙,供職於黃天衙,所以,目前最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幫助容韻一統天下。這是大方針。而細節處,黃天衙沒有規定,他掏出黃圭,上麵的確沒有細枝末節的指示,所以,他就默認為便宜行事。那麽,就隨心所欲一把吧。  他的確沒有資格將燕朝的將士拖入個人的臆想與情緒中。  但是,他可以為自己做主。  當年,他不過一介凡人,不一樣以一己之力,換出了一城百姓的命嗎?如今他是神仙,擁有不死之軀,難道還比不上當年不成?  想到這裏,他心中已經有了計劃,正捉摸著怎麽說,容韻就進來了。外麵風冷,他小臉凍得煞白,看到陳致時才露出些許暖色。  “師父,你不要生我的氣。”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陳致看了他一眼,招招手:“過來。”  容韻如釋重負,大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抱住他的腰,被推開後,才改而抱胳膊:“師父如果覺得我說的不對,我就改。我都聽師父的。”  陳致說:“那你的想法呢?”  容韻說:“我的想法……我還是覺得守洛陽與許昌更好。”  陳致點點頭道:“你說得對。”  “師父?”容韻疑惑地看著他。他與陳致相處了這麽多年,對他極為關注,從表情到神態,甚至走路的速度,都能看出心情如何。剛才看他從議政殿離開,就知道是真的生氣了,所以才放下一切追了出來,沒想到轉眼陳致就改了主意?  他陰沉地掃了眼院子,暗暗猜測,是否這個地方有什麽來曆,令師父觸景生情,才能改變態度。  陳致說:“將來要做皇帝的人是你,這種事自當你自己拿主意。就算我是師父,也隻是給建議的人罷。”  容韻說:“不!在我心中,師父永遠是最重要的人,比天下都重要!”  陳致突然想,如果燕北驕當年也能這麽想的話,是否……嘖!他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他收斂心神,說:“對付西南王的事就交給你了。”  “師父又要去哪裏?”對陳致的離開太過敏感,收斂的氣勢一下子釋放出來,竟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陳致假裝沒看到,說:“自然是回師門一趟,尋找救梅若雪的辦法。”  容韻心中吃了一大缸的醋。但是昨晚的教訓讓他知道,師父想走就走,自己根本留不住,與其鬧得兩人不愉快,還不如將這口氣先吞了,以後再說。便乖乖地問:“那師父什麽時候回來?”  陳致說:“快則三五日,慢則十來天吧。”  “這差得可多了。”  容韻討價還價,兩人扯皮了半天才定了個七八日。  王為喜差人來找容韻議事。  見之前的座位,陳致就知道王為喜這次是真的打算將容韻拱上燕帝的寶座,倒也放心,便催促他快走。  等容韻走後,陳致重新上路,隻是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戰場,而是信陽城。第66章 混戰之詭(六)  在陳致腦海中, 此時的信陽城必然戰火紛飛, 人人自危, 但是到了地方,才發現想差了。此時的信陽城,街繁市茂, 人安狗閑,三三兩兩,懶懶散散, 哪見兵臨城下的緊張?倒是自己, 急匆匆的來,像個千裏躲債的, 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陳致略整了整衣服,鑽進邊上的茶樓, 選了桌靠書生的位置,點壺毛尖, 側耳聽他們閑談。果然在說西南王攻打信陽之事。  一人說,西南王來勢洶洶,必是不戰則已, 戰無不勝。立時有人反駁, 常言道:息縣的牌坊,羅山的婆娘,信陽的城牆。信陽城牆固若金湯,保叫他西南稱王,信陽投降。  五個書生, 兩個站贏,兩個站輸,一個當和事佬,竟將戰事清議,絲毫不見緊迫。  陳致按捺不住,拎著茶壺擠到他們中間:“諸位說得有理,我有一事不明,還請見教。”  書生齊聲道不敢。  陳致說:“諸位預見戰事將起,為何還處之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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