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韻轉過身,雙眸隱隱出現一道紅光,五指微張,竟凝出一團虛火。吸收無盡火與忘川水之後,他一直憑借崔嫣的記憶,日夜修煉。如西南王府那日,留師父一人對敵,自己無計可施的覆轍,他絕不重蹈。  這些修士,大多是無門無派的散修,修煉了幾十上百年,也不過築基,並沒有大本事,見狀有些膽怯。  一人說:“你這娃娃,說話好沒禮貌!叫你師父出來,我們與他論理!”  容韻冷笑道:“你們若能找我師父出來,我倒可以對你們禮貌相待。”手中火越發旺盛,眼見著大戰一觸即發,修士們先慫了,說:“我們慕陳仙人之名而來,既然他不在,我們留下來也沒意思!告辭!”  走得極快,頃刻間作鳥獸散。  容韻克製了半日,才沒有追上去。縱然陳致不在,也知道他必然不希望自己妄造殺孽。可是,做了師父歡喜的事,也得不到讚揚,隻怕做了他不歡喜的事,連句責問也等不到。昔日的患得患失,得到的,終究是“失”。  用盡心機是一場空,千依百順也是一場空。  師父,你未免太狠心了。  屋內覆了厚厚的灰塵,光是打掃,就費了半日。又下山去市集采買陳致愛吃的食材,起灶燒了一桌,色香味俱全,默默地坐了會兒,到菜涼了,才胡塞了幾口。  第二日,在觀景亭枯坐一日。  第三日,開始閉關修煉。  到第四日,仙童到訪。引經據典、苦口婆心地耗了半天,始終不見效,幹脆一哭二鬧三上吊。  容韻說:“吊在門口也好,辟邪。”  仙童嚎啕著跑走。  王舒光即位後,天下紛爭又起。  江西聯合福建,借西南舊部之名,進攻江南。江南房家與其裏應外合,半月之內,就連失數城,已至四明山下。他們不知從哪裏得來消息,知道太上皇在四明山修道,便打出旗號,要“擒容韻,殺王女,滅燕賊,複陳朝”。  仙童下凡通風報信,容韻神色淡然:“我死了,轉世投胎,師父便會再來尋我,也是團結結局。”  仙童急得臉都紫了:“陳致自身難保,怎麽尋你!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長命百歲,千萬不要想不開!”  容韻說:“那你告訴我,我若長命百歲,有生之年,還能見師父否?”  仙童語塞。北河神君說過,陳致之傷,要休養數百年,就算赤焰穀的赤焰之心有獨特功效,也不可能立竿見影。  他不答,容韻就知道答案:“我若是被那些反賊抓住,千刀萬剮,淩遲處死,能否與師父一樣,升天成仙?”  仙童說:“陳致升仙,是因為他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大功德之心,非為皮肉之苦,而是無私之德。不然,古往今來,多少修士,天劫地劫情劫,受了不知多少,未見得一定能功德圓滿。”  容韻說:“入梅數宮,便可修煉成仙嗎?”  仙童實話實說:“梅宮主是梅數宮幾代來,資質最高的修士了,要成仙也要看機緣。機緣源於天意。如陳致這般,連天道都為之動容,實在太少了。”  容韻臉色越來越暗:“也就是說,隻要天道不允,便無法成仙?”  仙童說:“所以,我們才要順應天命啊!你看,你生來便是天道之子,帝王之命,隻有順從此道,才能天下太平,萬民幸福……”  “所以便不必在乎我幸不幸福?”  仙童啞然。  容韻說:“我若順從天命,登基為帝,開創繁華盛世,那下一世,可否有成仙的機緣?”  仙童眼珠子轉了轉,在說謊與說實話中糾結了一瞬,已被容韻看穿:“你走吧。”  仙童:“……”  “再不走,我就殺了你,或讓你殺了我。”  “……”仙童又嚎啕著跑了。第88章 未踐之約(八)  四明山脈, 綿延數十裏, 叛軍兵分三路圍剿, 被容韻喝退的修士們自告奮勇作馬前卒。  數千號人,就算弓背踮腳,將自己當做了一群貓, 那也是浩浩蕩蕩的一支野貓大軍,如何不鬧出動靜?甫一靠近,容韻便有所覺。他坐在屋簷上, 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群人鬼鬼祟祟地靠近自己與陳致共同打造的淨土, 心中殺意騰騰。  得知叛軍靠近,就料到今日, 門外都布置了陣法,隻要他們敢進來一步……  幾個馬前卒修士一躍而起, 正要翻牆而過,就見空中白光一閃, 修士連同數千士兵齊齊消失。  容韻眉頭一挑,從屋簷跳下,打開門。  門外空蕩蕩的, 隻餘淩亂的腳印。  他問:“何方高人到訪?還請現身。”問了兩遍, 始終無人作答,轉身回屋,卻看到天井坐了個人,正提壺煮茶。  那人抬頭,卻是張熟麵孔。  容韻眸光一閃:“上陽觀主?”  那人微笑, 謙和有禮:“畢虛。”  燕朝容盛元年,女帝王舒光改崔姓後,禦駕親征,曆時兩年,終於平定江西、福建之亂;容盛四年,立閻芎為皇夫;次年,誕子,取名崔承天,改國號為長景。  陳致醒來時,覺得自己可能躺在灶上的蒸鍋裏,白氣騰騰,煙霧繚繞,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看看是不是熟透了。  他坐起來,摸索著出門——發現這是個山洞,壓根沒有門。  鳳三吉光著膀子,盤膝坐在一個大圓盤上,一對血紅的翅膀從肩胛骨處伸出,半張半合,似振翅欲飛,又似收翅欲歇。  感覺到他的目光,鳳三吉睜開眼睛,朝他看來:“你醒了?身體如何?”  陳致說:“十分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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