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梔的病來勢洶洶,走的也是急急忙忙。


    黑瞎子看著白梔輸完液,針一拔,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就大手大腳的張開了,腦袋一歪,直接就睡沉了。


    怕白梔悶,又怕她冷,床帳沒有重合,中間留了一個三十公分的空,用來給鼻塞的白梔通風。


    錦池站在在一旁,等著黑瞎子的吩咐。


    “下去吧,記得讓人去請戲班子,再讓廚房煮好火鍋湯底,晚上看戲的時候小小姐估計也餓了,食材讓他們看著準備。


    點心和甜湯也備好,額吉和二少爺應該也一起看,茶都撤下去,額吉和小小姐現在身體不好,就不要上茶了。”


    “是。”


    看著一旁的化妝桌,黑瞎子忽然想到。


    “對了,夜裏風涼,小小姐受不得寒,去給小小姐弄個抹額來,額吉那裏也提醒一下。”


    想了一圈,好像是沒有什麽落下的了,黑瞎子也累了。


    “下去吧,晚飯在叫我。”


    錦池聽著白梔翻身的聲音,默默的退下了。


    黑瞎子散開一床被子,躺在了最外麵,徹底的將那絲不存在的寒氣擋在了外麵。


    晚飯到底是沒有叫黑瞎子,夫人沒讓。


    在飯桌上聽著錦池說的那些囑咐,二少爺更生氣了。


    “切,竟然還有空關心額吉,精力可真好。”


    沒辦法,夫人麵前的黑瞎子鮮少有智商,要不是照顧白梔習慣了,屋裏睡著的那個也是一個埋頭苦幹的人。


    夫人開心的點著頭,讓錦池下去做事,聽見二兒子的話,還拿勺子盛了一個肉丸給他,以示安撫。


    “讓廚房的人備著些好克化的食物,省的晚上看戲的時候他倆餓,光吃鍋子,飽了胃也不舒服。”


    錦池聽著夫人的吩咐,那小嘴的跟抹了蜜一樣,聽的二少爺有些不忿。


    \"上行下效,都是那個人帶壞的。\"


    錦池走了,夫人看著身旁的傻兒子,找回了很久以前的擔憂。


    \"這個傻兒子呦,將來得吃多少虧啊,這就是少長了一張嘴。\"


    但是不管夫人心裏有多少種想法,二少爺還是吃的很香,真就像夫人想的那個樣子。


    其實離了夫人,不說他會不會吃虧,就他那張不說實話的嘴,也不可能讓人不放心。


    黑瞎子和白梔在屋裏睡得可好了,別說醒了,就是餓了都不想動。


    白梔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隻知道現在天黑了,因為房裏沒有光。


    看著頂上不一樣的花紋,在摸摸自己的肚子,白梔吧唧了兩下嘴,然後毅然決然的轉身抱了一個枕頭。


    餓了,想吃,但是不想動。


    狠狠的歎一口氣,然後伸出腳去踹裏麵疊的整齊的被子。


    \"吃?不吃?餓,但是不想動,算了,睡覺吧,睡著了就不餓了,睡著了大不了餓的啃床,這麽冷的天,不睡覺幹什麽呀。\"


    背後的黑瞎子笑眯眯的看著白梔餓的直揪枕頭,還使勁的把自己對折,寄希望於這個動作,能讓她免於”餓魔的毒手”。


    而覺得自己越想越對的白梔,直接抱著那個枕頭奮然轉身,準備換個姿勢睡覺。


    黑瞎子猛地閉上眼睛,就好像是從沒有睜開過一樣,而白梔也確實什麽都沒有發現。


    隻是突然感覺到自己有些冷的白梔,在腳下不停的搜索中發現,她現在蓋了兩個被子。


    一個是黑瞎子的,蓋在她的上半身上,她的被子被她踢到了腳下。


    眉頭一皺,眼睛一眯,白梔就知道是自己睡覺又不老實了。


    腳趾不停的用力,臉也憋的紅彤彤的。


    眼睛猛地大亮,一個使勁,被子就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暖融融的,真安心。


    白梔抱著枕頭閉上眼睛,呼吸變得平緩,黑瞎子也終於不再偽裝了,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又壞心眼的將手指伸到白梔的手裏。


    果然,餓到睡覺的白梔覺得自己手裏的東西是吃的,直接拿著喂到嘴裏。


    黑瞎子還以為白梔隻是會磨牙呢,沒成想直接就咬,趕緊就抽出來了。


    “小小姐你學壞了啊,這瞎子要是手不快,就真的要成殘疾人了。”


    白梔聽見二黑瞎子的話,也睜開了眼睛,同樣笑眯眯的。


    “我就知道,我那麽大的動靜,你怎麽可能不醒,你還看我那麽努力的夠被子,你都不幫幫我,你白長那麽長的手腳了。”


    一邊說著一邊回想,然後白梔就想到了剛才腳趾夠被子的尷尬。


    怕黑瞎子醒,不敢有大動作,隻能一點點的將被子蹭上來,腳趾頭都要抽筋了。


    氣不過的白梔坐起來,一邊說一邊打,還有對自己的笑。


    “氣死我了,你知道我的腳趾頭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嗎?等被子上來之後,它累的都不聽使喚了,跟那個帕金森一樣一直在抖。”


    黑瞎子也不疼,聽見之後也回憶著剛才自己偷看到的畫麵。


    停停歇歇的白梔,累的狠了還會生無可戀的歎氣,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還笑得極其放肆。


    反正是鬧著玩,反正也不疼,一會兒還有火鍋和戲班子,就算白梔惱了,今晚都過不去就能哄好。


    胳膊擋著,黑瞎子的笑聲都傳到了外麵。


    “哈哈哈哈,小小姐,你講講道理,是你不想吵醒瞎子的,瞎子也遂了你的願,怎麽最後還是瞎子的錯了呢。”


    黑瞎子明明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就是要氣著白梔,最後也真的氣到了白梔。


    錦池幾個丫鬟進來開燈的時候,白梔氣的正拿著枕頭使勁的捶黑瞎子。


    “你就是故意的,你都醒了,你還讓我努力,是不是有病,早知道我就在餓的時候咬掉你的手指頭算了,還能讓你領一個殘疾證,你混蛋。”


    看著白梔越打越起勁,馬上就要發展成一種新的興趣愛好了,黑瞎子趕緊跑下了床,和白梔在屋子裏玩起了貓捉老鼠。


    “小小姐,不講理,你就欺負瞎子吧。”


    丫鬟們看見了趕緊都貼著牆站好,心裏也不斷的祈禱少爺小姐能不把自己扯進他們的戰爭裏。


    白梔說不過黑瞎子,屋子裏的危險物品還多,追又追不上黑瞎子,氣的不行。


    站在圓桌的一端,拿著枕頭,直接衝著黑瞎子扔了過去。


    黑瞎子倒是躲得快,沒有傷到,但是差點傷到夫人。


    二少爺和夫人剛進院就聽見了很熱鬧的聲音,緊趕慢趕的往屋子裏走,就是想趕上那個熱鬧。


    誰承想,熱鬧沒有看上,自己還差點變成熱鬧。


    二少爺一下就將那個枕頭掐在了手裏,挑眉看著呆住的兩人。


    夫人也是一臉玩味的看著兩人,想知道他倆發生什麽事情了。


    “怎麽二位,突然啞巴了,我記得你倆好像和啞巴張沒有關係的呀。”


    白梔看見自己剛才差點傷到夫人,別說說話了,手都在抖了。


    倒是黑瞎子,見夫人在看自己的好戲,趕緊走到白梔的身邊,拉著她走到夫人的麵前,老老實實的道歉。


    “額吉,對不起,我們差點傷到您,我們錯了,我們不應該在屋子裏打鬧。”


    白梔也緊跟著彎腰道歉。


    “抱歉夫人,我差點傷到您,我再也不在屋子裏鬧了。”


    夫人和二少爺聽著兩人“小學生”一樣的道歉,都十分無語。


    這個道歉水平,現在的小學生估計都說不出來了,得是幼兒園的孩子才這樣說。


    夫人搖搖頭,還拍了拍身邊人的手。


    “沒事,也是我們的錯,突然之間進來,差點傷到自己,還擾了你們的興致。


    趕緊的收拾收拾吧,戲班子都準備好了,吃食也都備好了,再不動身,就要到明天了。”


    黑瞎子和白梔見夫人原諒了他們,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憨憨的,更顯小了。


    二少爺扶著夫人出去了,兩人還要換衣服呢,總不能看著他們換吧。


    黑瞎子見他們走了,伸出手,看著白梔將雙臂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像是在雙杠上一樣,雙腳離地,身子晃晃悠悠的被帶著往梳妝台那裏走。


    “小小姐,你這個膽量,真的是大錯特錯的呀。”


    白梔氣的一個後仰頭,狠狠的磕到了黑瞎子的下巴。


    “胡說,我的膽量那是相當不錯的了,什麽叫大錯而錯的,要是你一個枕頭差點砸到我媽,你不害怕嗎?真的是,大錯特錯的那個是什麽情況,你竟然侮辱我。”


    黑瞎子也是多虧了他自己,要不是他雙臂使勁抬著白梔,白梔也不會一個後仰磕到他的下巴。


    不過想想白梔的話,黑瞎子也是很實誠的打了一個哆嗦。


    一個枕頭衝著白梔的媽媽砸去,不說親媽,就是那個把白梔“拐來”的燈球媽媽,他也是嚇得一個激靈。


    “確實,小小姐的膽量還是相當不錯的。”


    將白梔放到凳子上,一人兩個丫鬟,穿衣服的穿衣服,戴首飾的戴首飾。


    “不用,就拿那個抹額就行了,那個鳳銜珠的鎏金簪再戴上,別的就不戴了,小小姐病剛好,哪戴的了那麽重的東西。”


    白梔沒有說話,隻是坐著享受著別人的伺候。


    這次兩人倒是都快,穿的不多,就是外麵裹得多。畢竟家裏的戲台子在屋子裏,點上火盆,能冷到哪去呢。


    手牽著手,兩人繞了好大的一個圈子,終於是到了戲園子。


    白梔看著那個就比新月飯店少了一層的小樓,由衷地發出感歎。


    “真豪華,南風要是看見了,眼淚會從嘴角流下來的吧。”


    黑瞎子聽著白梔的話,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尹老板的眼淚可不會從嘴角流出來,但是小小姐你的眼淚要從嘴角流出來了。”


    夫人和二少爺聽著他們的話,都笑了出來。


    怎麽會有人把羨慕到流口水說的這麽好玩啊。


    不過兩人看著他們又“和好如初”,不見剛才的劍拔弩張,也是感歎兩人的感情真好。


    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


    椅子整整齊齊的擺放著,班主正和夫人說著今晚要唱的曲目。


    夫人早在漫長又無聊的時光裏聽夠了這些戲,對此已經毫無興趣了,倒是白梔感到有些好奇。


    “我也點我也點,我還不知道這些戲和那些戲的區別呢。”


    白梔見過戲曲的變化,但是她見過的畢竟是經過了風霜的戲曲,現在的京劇和戲曲還沒有“落寞”呢,她就是想知道有多大的區別。


    夫人慵懶的坐在椅子裏,隨手一指,說的話卻帶著威嚴。


    “去給小姐看過。”


    黑瞎子將白梔身上的氅衣脫掉,和自己的鬥篷一起遞給了丫鬟。


    頭抵頭的靠在一起,翻看著上麵準備的戲曲。


    看著眼前的繁體字,白梔無辜的眨眨眼睛,然後期待著黑瞎子的“指點”。


    黑瞎子稍稍用力,將白梔的頭頂過去一點。


    “你就懶吧,明明能猜到的,卻不想動一點腦子,慣的你。”


    說的這話,白梔沒有反應,隻是一味的拉著黑瞎子的袖子笑得嬌俏,倒是對麵的夫人和二少爺對視一眼,心裏稱奇。


    \"嗨,他竟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還真就奇了。\"


    然後就看著黑瞎子,拿著戲折子,一個一個的指給白梔看。


    “聽什麽樣的,有熱鬧的,有傷感的,有好看的,有情愛的,有曆史的。”


    白梔想了一下。


    “穆桂英掛帥有沒有。”


    “有,那我就點了。”


    “不要,那個留著以後看,今就看看貴妃醉酒吧,我比較一下那個更好。”


    黑瞎子翻了翻,沒有找到。


    “貴妃醉酒沒有?唱不了?“


    班主看著黑瞎子的黑臉,也隻能彎腰陪笑,趕緊解釋。


    “能是能,就是沒準備,要唱的話,估計要等半個時辰了。”


    白梔不太開心。


    一個時辰兩個小時,半個時辰,那就是一個小時。時間太長了,等著多無聊啊。


    “那霸王別姬呢,這個有嗎?”


    黑瞎子看著白梔,先班主一步回答。


    “這個有,但是我看頭一出是空城計,我怕你聽了不喜歡。”


    白梔現在就是不想等,所以直接同意了這個。


    “先唱霸王別姬,下麵準備著貴妃醉酒。”


    反正她不管,她就是要聽這兩出。


    倒是二少爺好像又知道了點什麽,看著黑瞎子的眼神越發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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