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和小煥都放下心來,彼此相視一笑。索特南卻頓了頓,遲疑地說:“但是,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你們的屋子對麵有一條黑色的大狗。它一直蹲在小路對麵。這條狗沒有戴項圈,所以我想它是一條流浪狗。我覺得它在盯著我。我想它餓了,但我沒有食物能喂給它。”黑色的大狗?安妮登時呆住了。小煥嚇了一跳,驚恐地問道:“那條狗……來了多久了?”索特南道:“我來的時候,它就已經蹲在屋子對麵了。難道你們沒有注意到嗎?”他們當然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們從霍家逃出來以後,就一路頭也不回地跑到了貧民窟。小煥帶安妮來到了他和拉曼達曾經生活過的小屋子。他們倆把所有窗戶都封起來。他們甚至不敢走出門去。這兩天,他們隻吃了一點從公用廚房裏偷來的、有點發黴的掛麵。“他看到了……”安妮臉色蒼白,哆嗦著說,“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小煥則用發抖的雙手打開小書包。他手忙腳亂地取出算數課本,翻開一看,媽媽的照片竟然不翼而飛了!小煥登時癱軟在地。索特南神父一頭霧水,但也感到了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正要攙扶起小煥時,忽然聽到了房門處傳來了異響。刺啦,刺啦,刺啦。那是獸類的利爪撓抓房門的刺耳聲音。屋內三人都不敢動彈,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屋外的黑犬撓了一會兒房門,見沒有得到回應,便悄然撤去了。但三人仍然不敢有絲毫放鬆,因為他們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有幾十個人同時逼近,將逼仄的棚屋團團包圍住。緊接著,房門處傳來巨大的撞擊聲。砰,砰,砰。小煥的心跳隨著碰撞聲而一次次拔高,而單薄陳舊的房門很快就轟然倒塌,一個彪形大漢跌入了屋內,顯然是他用壯實的肩膀把房門撞開了。大漢很快就翻身站起,規規矩矩地立在了一邊。一個高挑俊美的金發男人慢慢地走進了屋中。他就是霍家二少爺。索特南站起身,小煥和安妮都躲在他的身後。霍正信微微側過頭,仔細地打量著短頭發的小煥,露出了一個冷笑。他很快又收回目光,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索特南神父,平靜地說:“我的獵犬早就找到了你們,但我一直在等待。因為我要知道,你們兩個到底是為什麽要逃走,逃走了又準備去哪裏。我本以為你們是想私奔,但我現在明白你們為什麽非要逃走不可了。索特南神父,我聽說你很快就要回到東歐教廷,原來他們想跟你一起去海外。”索特南嚴肅地說:“我不允許你傷害他們,他們現在處於教宗大人的保護之下。”霍正信淡漠地說:“恕我直言,我對教皇大人的傳教活動沒有任何興趣,我隻想問小煥一個問題。”小煥的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了,在他驚恐的目光中,霍正信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舊照片。他戴著一雙潔白的手套,小心地捏著照片的一角,屋內的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張舊照片上有一個懷抱嬰兒、露出陽光笑容的黝黑女人。霍正信手裏拿著的,正是從小煥書包裏不翼而飛的拉曼達的舊照片。小煥恐懼得全身發抖,顫聲道:“你……你怎麽會拿到這張照片?”霍正信道:“上一次,我說我要帶你走,你下意識望向了衣櫃的方向。但最後,你什麽都沒有帶。所以我知道,那裏麵一定有對你來說很重要、而且是很隱私的東西。你逃走以後,我就派人去了娼館。在林夫人拿走你的書包之前,他們就已經取走了書包裏麵最重要的東西,並將它帶到了我的麵前。”霍正信望向了手裏的舊照片,道:“我不得不承認,上帝的安排真是有趣。十幾年前逃走的女傭,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來到我的眼前。”小煥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霍家的人終究得到了拉曼達的照片,最糟糕的是,霍正信明顯還記得拉曼達的事情!小煥的心理防線驟然崩潰了。他雙膝一軟,跪倒在霍正信的麵前,苦苦祈求道:“二少爺,求求你了,讓我走吧!我不能離開索特南神父,我不能沒有他!”霍正信淡淡地說:“我隻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等你回答完我的問題,我們再討論你的去留。”幾個黑手黨成員適時而動,強行將索特南神父和安妮帶到了屋外。等到小小的棚屋裏隻剩下霍正信和小煥兩個人時,霍二少爺才繼續發問:“小煥,告訴我,這個女人是你的什麽人?”小煥明白過來,霍正信這是要確定他就是當年拉曼達從黑手黨逃跑時懷在肚裏的孩子。所以小煥咬著嘴唇不敢答話,而霍正信用那對冰冷的綠眼睛觀察著小煥的神色,道:“如果你不願意自己承認,我想貧民窟會有很多人樂意告訴我你和她的關係。亦或者說,如果我們對索特南神父施加一些刑罰,你就會願意開口了?”“不,不!不要這樣!”小煥不得不認輸。恐懼的淚水盈滿了他的眼眶。他抽泣著說:“她叫拉曼達,她是我的媽媽。”霍正信微微眯起了眼睛。小煥一邊大哭,一邊抱住了霍正信的雙腿。他仰起小臉,苦苦地祈求同父異母的二哥哥放自己一條生路。霍正信則低著頭,默默地看著小煥。在那一刻,小煥看到,霍正信那雙綠色眼瞳折射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