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狀元聞言,忙大喊大叫著抗拒暗衛的拖拽。


    他失控的叫嚷道,“薑晚!我可是開國大將軍的後裔!我爹是驍騎大將軍!你想要動我?你敢嗎!”


    罵著,武狀元狠狠對她啐道,“一個臭娘們兒,以為自己是長公主真可以為所欲為了?這天下可是天子的!難道是你薑晚的不成?”


    四周眾人聞之無不駭然,杏兒更是上前狠狠扇了武狀元一記耳光,嗬斥道,“放肆!”


    大將軍曹瑞膝下僅有武狀元這一個兒子,自幼寶貝著養在身邊。


    曹瑞今年親自送武狀元赴京趕考,目的便是希冀可借兒子奪魁的由頭,將他留在京都。


    如武狀元所言,曹瑞手握調動邊境大軍的半塊虎符,哪怕今日薑應夜在此,也不得不忌憚曹家三分。


    可薑晚並不畏怯。


    薑晚並不惱怒,淡淡笑道,“武狀元這話,難道是說因為你是大將軍之子,本宮便動不得你了?”


    武狀元譏笑道,“你知道就好!我爹手握虎符,你真敢動我,就小心著你們薑家的江山還在不在吧!”


    薑晚輕笑一聲,餘光掃視了一眼熙和樓中眾生神色。


    他們大多是驚恐的,武狀元久居邊境,又因養在軍中之因,被惹急了說些冒犯的話倒也不甚意外。隻是他眼下的話說是慪氣,更不如像是挾虎符威脅的警告。


    論誰轉述,都會說武狀元恐有叛逆之心。


    薑晚隱在暗裏的眸露出絲絲獵物上鉤的喜色,她佯裝擔憂之色,問道,“武狀元之意,難道曹將軍此番入京,也攜了虎符一並?”


    武狀元不由得傲慢笑道,“怕了吧?怕了就趕緊給小爺我道歉認錯,小爺可以既往不咎!不過這道歉的話,你可是要注意些。你要說,你就是曹家的狗,小爺我才會滿意!”


    薑晚抿了口熱茶,眼尾輕揚:“武狀元,你父親沒告訴過你,他手中的那半塊虎符隻能調動邊境的軍隊麽?”


    “什麽邊境與京都,虎符在手,我爹都可以調動!”武狀元大言不慚說道。


    他又輕蔑大笑:“太子癡傻已久,皇上又因嬌寵你這麽個長公主,久不重立太子。新太子一日不登基,管轄十三城的另外半塊虎符就無人可調令。怎的,你貴為長公主,莫非不知曉此事?你現在喊我一聲武狀元爺爺,我還可以考慮考慮把這虎符借你看看。”


    薑晚放下杯盞,她目光如冰錐般尖銳的落在武狀元身上。


    隻聽得她一聲輕笑,旋即說道,“武狀元,能夠調遣京都十三城的另外半塊虎符,不在本宮皇兄手中,恰好在本宮手中。”


    武狀元蹙眉道,“怎麽可能!虎符分明由太子掌管!”


    薑晚從衣襟中取出一隻小巧的荷包,她褪下遮擋,隻見她掌中的正是另外半塊虎符。


    武狀元尤為驚恐,他大聲嗬斥道,“薑晚!你私竊虎符!這可是掉腦袋的死罪!”


    薑晚嗤笑道:“竊?這是父皇親自給本宮的。若是本宮想,你爹手裏那塊也是本宮的。”


    武狀元仍不相信,正欲上前搶奪時,薑晚身邊錦衣衛暗衛手起劍落,一條赤色的舌頭便落出武狀元口中。


    武狀元甚至還未反應過來被割舌的疼痛,一側的暗衛已鉗住他的喉嚨,迫使他連嘶啞的叫聲都無法發出。


    薑晚斜了一眼因為疼痛而奮力掙紮的武狀元,輕聲道,“冒犯皇威,罪當該誅。但念你是功臣之子,來人,將他閹了後挑斷了手腳筋,送去黑窯裏。”


    “是。”暗衛應下,此次不再耽擱,拖拽著武狀元消失在夜色之中。


    掌櫃的見薑晚心情大好,匆匆拍著手,說長公主教訓的好。


    一時間,眾賓客齊聲讚賞,仿佛薑晚替京都除去了十惡不赦的劣徒。


    唯有黎不言小心翼翼的攙扶起地上的阿嬋,悄悄的將錢袋塞到她手中。


    薑晚不曾阻攔這對苦命鴛鴦最後的訴情,隻大手一揮道,“今日熙和樓所有賬算本宮頭上,掌櫃的,明日自有人來給你送銀子。”


    說罷,薑晚收回視線,快步往門外走去。


    雖是過了立春,可夜裏仍是露深嚴寒,叫薑晚凍了個哆嗦。


    她有些醉醺醺的腦袋也隨之清醒了不少,眼角餘光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後的黎不言。


    黎不言抿了抿唇,正猶豫是否要開口時,薑晚說道,“上馬車再說吧。”


    杏兒提前點了暖爐,斟了醒酒茶。絲絲涼風透過窗扉一角,吹的薑晚眼神逐漸清明。


    前世黎不言熙和樓受辱,一朝之間成了京都權貴中的笑話。


    他雖是新科狀元,卻在之後的仕途中處處招惹非議,在朝中所行政事大多又被陸羽駁斥。


    半年後,薑國國運陡跌。


    黎不言卻上諫言:隻要找到遺落於世的鬼穀子占星圖便可挽救國運。


    薑應夜隻覺得他失去心上人後變得瘋瘋癲癲,自是不曾將這麽個落魄書生的話放在心上。


    但後來,在前世西羥官逼乾坤宮時,薑晚聽到了陸羽與為首西羥將領的談話。


    那西羥人說,萬幸派人暗殺了黎不言,未能讓他尋到完整星圖,否則他們的密謀之事恐胎死腹中。


    薑晚這才知道,黎不言會卜卦推衍是真,所說星圖也是真!


    自重生後,薑晚便搜羅了關於星圖的古書,發覺所謂星圖乃神算鬼穀子從不離身的占星利器。


    薑晚明白,黎不言必定與這傳說中的鬼穀子有道不明的關係!


    於是,薑晚決定不僅要助黎不言找到星圖,也要收攬他為己用。


    故而先前在廳內杏兒轉達給黎不言的話:薑晚可以幫阿嬋贖身,但作為條件,她要黎不言做自己的駙馬。


    他恨自己、厭自己都好,薑晚要的是他黎不言可以避免被刺殺的命運,重新利用傳說中的星圖幫她找到破解薑國國破的死局之法。


    軟榻稍稍陷了一些,黎不言繃直脊背,坐的端正。


    他目不斜視,雙手緊攥著放在膝上,語氣清冷問道,“殿下,婚姻大事並非兒戲,還請三思。”


    黎不言臉色鐵青,顯然不願提起此事。


    薑晚倚著窗欞,笑眯眯端詳著黎不言神色的變化。


    她張開手指,瑰色的紅繩係在中指上,一塊翡翠令牌隨之垂下。


    “這是我的令牌,整個薑國僅有這一塊。有了它,莫要說為阿嬋贖身,就算當熙和樓的新司事也但憑你心意。”薑晚笑道。


    黎不言正色:“殿下,你乃千金之軀,若說婚配,你應當挑選更合適的人選。”


    黎不言雖是安定侯府嫡子,可安定侯至他父親一脈衰落凋零,隻是靠著祖上留下的家產與爵位,空守著這一座早已枯朽、無挽回餘地的黎府罷了。


    京都女子愛慕黎不言,隻是愛他麵容俊美,愛他氣度不凡、如山間淩冽泉水罷了,卻無人知曉黎不言貌美的皮囊下,蘊著的是難以揣摩的計謀。


    薑晚單手撐著臉頰,饒有興致地望著黎不言。


    她的眼神近乎赤裸,其中玩味無需言語,已讓明月似無瑕的黎不言臉頰有些漲紅。


    “合不合適本宮不明白。”薑晚忽地拉近二人距離,她纖長如筍的指甲在觸碰到黎不言臉頰的那一刻,他死死地往後避開,直至整個人後背緊緊貼在車廂內無處可躲,黎不言才憤懣不平地瞪向薑晚。


    “你身為一國之長公主,為何偏要行這等不合乎禮製之事?”黎不言語調升高,語氣亦是染上怒意。


    薑晚倏地站起,她半彎著身子,將右臂撐在黎不言耳後。


    馬車行駛迅疾,晃動的車廂內薑晚的身子隨之輕輕擺動,一縷鬢發垂落,不合時宜的拂在黎不言臉上。


    薑晚的衣裙常年熏著梨花香,二人間狹小逼仄的距離,足以讓這股香氣撲滿黎不言口鼻。


    他連忙側過腦袋,耳根卻不隨注意的微微泛紅。


    薑晚伸出左手手指勾住黎不言下巴,迫使他不得不與自己四目相對。


    薑晚輕笑出聲:“黎不言,你的毒針使得出神入化,若是我一個不留神,你是不是也能殺了我?”


    話音剛落,隻見薑晚撐在黎不言腦後的手緩緩抽出一根素色發簪來。這發簪看似平平無奇,可在簪身末端,有一不易察覺的缺口。


    隻要方才薑晚靠的再近些,黎不言可以此簪內毒針暫時脫身。


    黎不言沉聲問道,“公主既然都知道了,為何不拆穿我?”


    薑晚輕輕摩挲著黎不言的下巴,麵上裝出一副癡戀的神色:“難道你不明白?我為你做了這麽多,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我為心愛之人不遵禮法、不合乎體統,這又有什麽錯?”


    聽到喜歡二字,黎不言那本欲反駁的話到了嘴邊,竟是悉數噎住。


    他也不顧所謂禮法,震驚地瞪著薑晚,可女子的臉上隻有勝券在握的笑意,並無他所以為的羞澀抑或者怯色。


    杏兒的聲音從簾外傳來:“殿下,已經到安定侯府了。”


    薑晚重新坐回軟榻上,她將令牌隨手一拋,恰好落入黎不言懷中。


    薑晚似是倦了,她半闔著眸,淡淡道,“下個月。”


    黎不言起身欲走,聽到這話腳步一頓,隨即便聽到薑晚剩下半句:“下個月這時候,就是你我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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