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鄭三早飯都沒吃就急衝衝地出門,要步行幾十裏的山路,還有積雪,不走早點,晚上不一定能趕回家。


    誌文娘做飯的手藝的確不錯,這粗糲的高粱糊糊,也被她弄得還能入口,誌文吃出了高粱原本的香甜。


    憑著這一手好廚藝,四裏八鄉誰家有個紅白喜事的,都請她主廚。遇上家境好,手頭也大方點的,還能從主家帶點剩菜回來吃。


    剛進臘月,村裏的秀才老爺就開始為年祭做準備了,怕忙不過來,誌文娘被請去幫廚。


    和兄妹倆吃了早飯,留了些吃的,讓鄭誌文晌午熱了和囡囡一塊吃,照顧好囡囡,誌文娘也出門了。


    臨出門前樂滋滋地告訴誌文兄妹,說今晚應該能帶點好吃的剩菜回來了,聽得剛從後世穿越過來,前世已經多少年沒吃過別人剩菜的鄭誌文暗暗撇嘴。


    收拾好碗筷,誌文感覺病已經完全好了,看看門外風小了不少,就打算趁著肚裏有食,身上有勁兒,出門踩踩點,探探路,了解下周圍情況。


    牽著囡囡出了門,看看不遠處的小村子,再看看自己和囡囡這小胳膊小腿兒,還有那層積雪,誌文就打消去村子的這個念頭,兄妹倆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回不來了。


    算了,就在自己家窯洞的這個小山包周圍轉轉吧。


    地方不大,周圍七七八八的有四五戶人家,都是在這山包挖窯洞住。


    偶爾遇上個把大人,囡囡遠遠地就喊上了,叔、姨什麽的叫得挺甜。誌文也就跟著喊,一開始還擔心不認識人,喊人吧,不知道叫啥,不喊吧,又沒有禮貌,這下好了。


    旁邊兩戶人家姓胡,一家兄弟兩個,叫大柱和二柱,大柱要比誌文大點,十多歲了,二柱和誌文差不多,另外一家姐妹兩個,就叫大妮和二妮,五六歲的樣子。名字真夠簡單的,不過想想古代的識字率,誌文也就釋然。


    自己的名字居然沒那麽簡單粗暴,誌文心裏有點疑惑。


    和這兄弟姐妹四人聊了會兒天,總算知道這村子叫前山村,縣城叫什麽小孩子就不知道了,還沒去過。


    村裏的秀才老爺是大戶,村裏的地大部分都是他的,誌文娘這兩天去幫廚的就是他們家。


    提到秀才老爺,幾個小孩莫名地興奮起來了。


    “誌文,你娘去給秀才老爺做飯了?”這是大柱在問,眼裏跳動著羨慕嫉妒恨的光芒。


    “是啊。”誌文被這眼神弄得莫名奇妙。


    “囡囡,你上次分我吃的那小塊烙餅可真好吃啊,香的我都舍不得咽下去了。”二妮邊流口水邊說。


    這地主家的烙餅,肯定放油了,能不好吃嘛。誌文心裏吐著槽,算是明白大柱那迷樣眼神的由來了。


    “我娘要是今天再帶烙餅回來,明天分些給大家吃。”囡囡倒是不小氣。


    “誌文,你家今年還租不租地種了?”大妮卻是有點看不上自家妹子那沒出息的樣子,轉移了話題。


    什麽情況,我不知道啊。誌文暗暗叫苦,拿眼睛斜瞟囡囡,指望小丫頭能回答。


    “爹說了,租地種田還沒他在縣城給人做家俬賺的錢多呢,還是不種了。”囡囡倒沒讓他失望。


    “俺爹說了,莊戶人種田才是根本,”大妮哼了一聲,“不種田就是不務正業。”


    還要再說,大柱連忙開口打斷,“好了好了,我們小孩子別管那麽多。”可不能讓大妮把人得罪死了,以後還得混點吃的呢。


    原來是到自家麵前找優越感來了。


    “你們家都種著地?”誌文突然開口。


    “那當然。”大柱和大妮居然異口同聲地回答,二柱和二妮連連點頭,一副我驕傲的神情。


    到底是農業社會啊,這手工業者被農業工作者鄙視。


    “自家的地?”誌文是真不知道這兩家的情況。


    四個小孩卻是一下子泄了氣,有氣無力地回答:“租的,租秀才老爺的。”


    誌文暗自撇撇嘴,還不是給人打工的,口中卻道:“哦,那咱們幾家都是給秀才老爺家做事,一樣的,一樣的。”


    又站起身,“囡囡,餓了吧,回家吃飯了。”


    四個熊孩子徹底沒聲了,倒是眼裏的熊熊火焰把誌文給嚇了一大跳。


    囡囡胸膛抬得高高的,誌文被拉著走了好大一截路,見那四個小孩還在原地沒動,這時間不早了啊。


    “囡囡,他們咋不回家吃飯呢?”肚子不餓嗎,誌文心想。


    聲音還有點大,四個小孩都聽見了,頭全低了下去。


    “別逗他們了,哥哥,”囡囡拉著誌文的手晃了兩下,低聲說道,“咱們家中午的這頓,爹娘是不讓聲張的,不過村裏很多人應該都知道了。”


    啊?自己這是用三頓飯,在吃兩頓飯的人麵前炫了個富?


    誌文呆了。


    吃完飯,誌文不打算出去轉了。一是問不出什麽,二是節省體力,就算比其他家多吃一頓,那麽點吃的,能幹啥,走兩步就消化得差不多了,還是躺著吧。


    晚飯一開始是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進行的。


    誌文娘果然帶回了囡囡期盼已久的剩菜——一條吃剩一半的紅燒鯉魚,那四個熊孩子明天沒得吃了,這魚可不夠一家四口分的。


    誌文本不在意這剩菜的,不過咕咕叫的肚子還是出賣了他,全然不顧他的麵子。


    鄭三也趕在晚飯吃完前回來了,兩手空空的,看來是沒拿到工錢,見著誌文娘有點悻悻的。


    誌文娘沒露出太失望的表情,應該早有思想準備了。


    隻是吃飯的氣氛卻有點沉悶了。


    “別著急了,他爹,”誌文娘開口了,看來是想活躍下氣氛,“誌文的束脩我前兩天就交給王學究了。”


    “啊?你交了,交的啥?”鄭三忙不迭地問。


    “一袋一百斤的白麵,應該夠了吧。”誌文娘說,“我問過以前在他那兒開過蒙的人家了,還沒我這個夠份量呢。”


    “夠了夠了,這大半年的都夠了。”鄭三說道,“唉,你哪來的白麵呢?”


    “找秀才老爺的管家借的,”誌文娘把取了魚刺的一塊魚肉夾給囡囡,“本來臘月間人家是不借的,不過聽我說是借了給誌文交束脩的,就爽快地答應了。”


    “秀才老爺還是挺看重讀書的娃娃的。”鄭三感慨,“這回虧得你,不然誌文開蒙的事兒,又得往後拖了。”


    開蒙?上學吧。誌文聽著父母的對話,心裏想到。


    這麽窮的人家,借糧也想要送孩子去開蒙,嗯,說明讀書人很受重視,那應該不是亂世了。


    還好還好,誌文放心了。


    “過兩天雪停了,我就帶誌文去王學究那兒,咱們年前就把這拜師禮給行了,免得夜長夢多的。”鄭三有點興奮,想盡快把誌文開蒙的事兒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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