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之後,誌文與宋掌櫃初步達成的口頭協議是,毛衣不論大小,通通以二錢銀子的價賣給宋掌櫃,至於在鋪子裏怎麽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兒了。


    當然,最關鍵的事兒宋掌櫃沒忘,那就是誌文他們的毛衣在蒲、解二州隻能賣給他,不可再賣給其他店鋪,說白了就是專賣權。


    誌文自是答應了,宋掌櫃為人不錯,毛衣價錢給的也還算公道,對那些不願來給他們量尺寸的衣鋪,誌文可還是有怨念的。


    後續的話,剩下的羊毛五日內還能再做二十餘件毛衣,也以此價賣給他。


    宋掌櫃是想多訂些的,可是誌文沒有答應。芒硝雖然有了,可誰知道老天爺賞不賞臉,一旦刮起北風,去脂後的羊毛一時半會兒可是幹不了的,五天之內弄不好可就麻煩了。


    “告辭,告辭。”宋掌櫃笑著道別,雖然毛衣數量有些少,可細水長流嘛,他可是很看好毛衣的,輕暖舒適,比普通棉衣都要好,就是賣價比棉衣稍微便宜些,他都能不少賺。


    “老李,明天發任務,招人洗羊毛。”待宋掌櫃走後,誌文吩咐李智道。


    洗羊毛這事兒,誌文打死也不會再做了,他隻管調好清洗所需的汁水,剩下的就交給八千,讓他把手下的這些難民教會吧。


    對了,誌文和八千經過商議,羊毛在經石灰水和芒硝清洗過後,又加了一道工序,那就是用茴香、花椒和甘草熬水後,再浸泡一會兒,既能徹底祛除腥膻,還能沾上些許香料味兒,把人帶歪。


    “好嘞。”李智見這在他眼裏幾無用處的羊毛,經過誌文這麽一折騰,居然能賣出去,也是很高興。


    第二天一大早,誌文讓可旺和定國帶人,在半山腰就把山給封了,他獨自一人在山頂,配好藥水後,才讓八千帶著洗羊毛的難民們上山。


    不管老天爺賞不賞臉,事情也得做。


    接著,誌文又和孫大夫商量去解州運城的事,那醫館劉掌櫃雖說陌生人難以買到,可誌文還是想試試。


    眼下芒硝雖然夠用,可誰會嫌東西多呢,再說那裏還有鹽這一戰略物資,雖說不是產鹽季節,去看看也好啊。


    銀子現在是不缺的,要是能一次性地多買些芒硝和鹽巴,那最好不過,買不到的話,嘿嘿,誌文難道不會溜進鹽湖自取嗎?


    誌文合計著,裝扮一下,讓孫大夫帶頭,以小商賈的身份前往。昨兒在城裏他們已經打聽過了,蒲州和解州之間,有運鹽使司的兵丁把守關口,難民們是不準去解州及運城的。


    不提誌文他們商討去運城之事,卻說宋掌櫃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城,待回到家中時,天色已是黑了。


    宋妻服侍他淨手潔麵後,見他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不由問道:“老爺今日何事如此高興?難不成又有更大的金主了?”


    “非也非也,你我夫妻二人,自己就要成為金主了。”宋掌櫃嗬嗬笑道,“來來來,先吃飯,飯後為夫與你細說。”


    這時,夫婦二人的獨子在飯桌邊嚷道:“爹爹,娘親,快開飯吧,我餓了。”


    宋掌櫃與妻子相視一笑,走到飯桌邊雙雙坐下,笑罵道:“吃飯,臭小子。”


    接過宋妻夾給他的菜,宋掌櫃扒進嘴中,撚起酒杯,“吱兒”的一聲抿了口酒,舒服地籲了口氣,歎道:“夫人哪,咱們到這蒲州,有些年頭了吧?”


    “可不是,剛來時還沒康年呢,現在都十五了。”宋妻回答。


    “你我私...”宋掌櫃剛說了這三個字,被其妻斜眼撇了他一眼,將“奔”字生生咽了回去。


    “嗬嗬,”宋掌櫃幹笑兩聲,“這些年,你可曾怨恨過我?”


    “老夫老妻的了,說這些幹嘛?”宋妻淡淡地說著。


    “是啊,康年都大了,馬上就要做童生了,我還說這些沒用的,該罰,該罰!”宋掌櫃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夫人哪,咱們的好日子要來了。”說罷,全然忘了剛才自己說的飯後再說之語,站起身,去包裹裏拿出兩間毛衣,“來,看看!”


    宋妻接過毛衣,也是和宋掌櫃初見之時一樣,又聞又摸的,別看誌文沒在店裏見到她,可一旦有女眷上門,都是宋妻接待量身的,活計多的時候,還要給宋掌櫃幫忙,對服飾一道,也是相當精通的。


    “哪兒弄來的?”宋妻片刻後抬起頭,也是一臉驚喜。


    “想不到吧,就是讓我去城外給難民量身長,做了三百多套衣衫的那幫人做的,嘿嘿,他們管這叫毛衣。”


    “毛衣?不錯,不錯!”宋妻邊摸邊讚,“可把棉衣都比下去了。”


    “多少錢買的?”卻是突然想到了價錢。


    宋掌櫃樂嗬嗬地伸出兩個指頭。


    “二錢?”宋妻眼睛都圓了,就算賣得比棉衣稍微便宜些,那也賺了差不多一倍的錢了,這是要發呀。


    “爹,娘,我吃完了。”康年從碗裏抬起頭,舌頭還舔了舔嘴。


    “吃完了?”宋掌櫃愕然,這麽快,卻是沒有想到他夫妻二人一直在說話,而康年則是低頭大吃。


    “那正好。”宋掌櫃又喜道,“來來來,咱們一家三口,各挑一件毛衣穿上。”


    誌文他們織的毛衣,大小就三種,分別給成年男女和十多歲的小孩穿的,本著寧大勿小的原則,還有洗後縮水的問題,普遍偏大。


    “不不不,這毛衣還是拿去賣了賺錢吧。”宋妻可舍不得穿。


    “夫人哪,這毛衣要想盡快賣出去,咱們一家三口,還是早早穿上的好。”


    “為啥?”


    “你想啊,康年穿著毛衣去進學,那同學師長看見了,難免會好奇,那他們會不會問?


    你穿著毛衣上街,那些七姑八婆見了,會不會問?


    我在店裏,客人來做棉衣,見了我身上的毛衣,會不會問?


    這些人都問了之後呢?”


    “那...,咱就把毛衣穿上?”宋妻聽完,也明白了丈夫的想法。


    “穿上,都穿上!”宋掌櫃滿臉通紅,大方地揮了揮手,嘴裏還噴著酒氣。


    那邊廂,康年趁著父母說話的工夫,早已挑了一件毛衣穿在身上了。


    宋妻寵溺地看了看自家兒子,耐心地比著大小,慢條斯理地挑著她和宋掌櫃的毛衣。


    當夜,宋掌櫃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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