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隊旗人哨探趾高氣揚地趕著馬群從他們身前經過時,誌文為了避嫌,還特地帶著眾人,牽著自己的坐騎往後退了好幾步,落在了馬群最後,以示清白。


    隻是右手卻借著其他人的遮擋,悄無聲息地將手中碎石擲了出去。


    目標是馬群中最後那匹高大健壯、毛色發亮,還有些桀驁不馴的大黑馬,它是誌文買下這些馬之中,經過一番爭鬥後“晉位”的馬王,隻要它帶頭發飆,馬群必然大亂,區區十多人,可控製不了這幾百匹馬。


    經過持之以恒的練習,誌文現在扔石子的準頭可比以前好多了,何況用的還是一把碎石,範圍更大,也更容易些。


    “噗噗”的響聲中,碎石準確地擊中了大黑馬的屁股,隻是被周圍嘈雜的各種響動掩蓋,旗人們並未察覺到異常。


    為了徹底激怒它,誌文手上的勁兒可沒少使,碎石打得大黑馬屁股上的肌肉都在不住顫動。


    果然,不出誌文所料。


    大黑馬先是重重地從鼻孔裏噴出一口氣,隨後“希律律”一聲暴叫,兩隻前蹄高高揚起,整個馬身子都差不多站了起來。


    隨後,兩隻後腿一蹬,將身一縱,開啟了暴走模式,不管不顧地在馬群裏橫衝直撞。


    它是頭馬,這麽一弄,其他一些本就不太服管的公馬受它影響,也開始撒著歡地跑了起來。


    而剩下的那些原本溫順的馬匹,有些是受了驚,有些則是為了避讓這些馬中瘋子,變向的變向,加速的加速,馬群一時大亂。


    十多個旗人哨探,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地想要將馬群安撫下來,隻是女真人以漁獵起家,手中又沒有套馬索這類器具,遊牧並非他們所長,他們的一番所作所為,隻能是無用功。


    而誌文等人,則是在馬群最後,狀似悠閑地看著這場好戲。


    “鄭公子,你這腦袋是咋長的,怎麽就能想出這麽個主意?”巴根心情舒暢地感概道。


    誌文的這一招,他們自然是看了個清楚,雖然沒有殺傷一個金人,但看著這些旗人手忙腳亂的狼狽樣子,卻也讓大家出了一口惡氣,胸中塊壘頓消。


    “大家不要放鬆,保持戒備,”誌文低聲吩咐著,“如果這些金人惱羞成怒,想要擒拿我等的話,咱們就近多搶幾匹馬,等會兒好跑路。”


    雖說表麵上看不出他們和這場騷亂有什麽關係,可誰知道這些旗人會不會遷怒於他們,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外麵出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大的動靜?”一個中年大漢坐了起來,隨手掀開蓋在身上的衣物問道。


    此人年逾不惑,後腦勺上的金錢鼠尾中,已有了白發,下顎的胡須也是花白的。


    不過半裸的上身仍然十分精壯,右肩被層層白布包裹,顯然有傷在身。


    “阿瑪!”


    “你醒了,阿瑪!”


    兩個少年從車廂外鑽了進來,一臉驚喜地喊道。


    “就是死人,也要被這響動給吵醒了。”中年漢子語氣十分不悅,但眼神卻十分溫和地看著少年們。


    “阿瑪,你昏迷的這些天,可把我們擔心壞了。”其中一個少年說道,“快穿上衣衫,小心著涼。”


    “你阿瑪福大命大,還死不了,不然,豈不是遂了某些人的願。”中年漢子嘿嘿冷笑道,接著又問,“不是在我昏迷前就進了大金地界麽,外麵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馬在跑?”


    “這...”,兩個少年相互看看,無言以對。


    他們所在,乃是中軍位置,雖然聽到了動靜,但被外圍士兵保護得好好的,也沒有人來通報情況,又心憂自己的父親,並不知道詳情是什麽。


    “哼!”中年漢子冷哼一聲,“你們就是這麽領軍的?還不去打探清楚。”說話間,已經穿好了戰襖。


    兩個少年連滾帶爬地跑出了車廂,片刻之後,複又返回,向中年漢子稟報道:


    “阿瑪,是前鋒的一個牛錄,強征了幾個科爾沁蒙古人的馬群,驅趕的時候不得法,馬群大亂所致。”


    “強征了科爾沁人的馬?糊塗啊。”中年漢子歎道,“當事的幾人,每人事後賞十鞭,領頭的二十鞭。”


    “阿瑪,他們也是好心,咱們鑲藍旗這次在關內吃了大虧,戰馬折損不少,用不著為了區區科爾沁,如此重罰吧?”


    “你們懂些什麽,正是因為我們在關內吃了虧,才更要小心謹慎,我怕的不是科爾沁,而是以前的四貝勒,現在的大金可汗啊。”


    兩個少年麵麵相覷,都不明白自己的父親阿敏,身為堂堂四大和碩貝勒之一,在朝堂上是可以和黃台吉平起平坐之人,怎會對那個四叔如此忌憚。


    見兩人一臉懵懂,阿敏知道這種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既然咱們缺馬,又發現科爾沁人有馬,為何不用金銀去換,而要強征呢?”


    “阿瑪,咱們...,你...”,兩個少年吞吞吐吐的,沒敢把後麵的話說完,這些年來,他們除了對大金的自己人會守規矩,對待外人,何時會像他們阿瑪今天這樣,規規矩矩地去和對方等價交換?還不都是看上了就搶,能不殺人就不錯了。


    哪怕是歸順他們的蒙古人,今天這樣的做法,兩個少年也不認為有何過錯。


    “榆木疙瘩。”阿敏怒其不爭地說道,“那些搶來的金銀,花了我們多少力氣,能吃?能穿?還是能騎?與其留著發黴,不如拿去換馬,你們倆以為,那些馬會平白無故地亂起來麽?”


    此人年老成精,即便不在現場,也猜到馬群的騷亂,多半是那些蒙古人不忿自己的馬被強征而做的手腳,而且還沒留下任何證據,讓他大金之人,即使想要發難,也是師出無名。


    “你阿瑪我的時日恐怕不多了,”阿敏見兩個兒子始終不開竅,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能做的,就是少為你們樹些仇敵,黃台吉的側福晉本布泰,可是出身科爾沁,就算不指望她為咱們說說好話,也不能讓她說咱們的壞話。”


    “去吧,”阿敏吩咐道,“多拿些金銀給那幾個蒙古人,有他們幫忙,馬群很快就能安定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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