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和多鐸二人不敢懈怠,戰戰兢兢又走了一天,還派人在附近搜索了好幾道,最終查無影蹤,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再計損失,更是令人氣惱萬分,漢人死的死,跑的跑,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至於旗人則不足八千,也就是說,這一路損失了將近一半的人馬。


    兩人還來不及懊惱悔恨,更大的壞消息來了。


    附近牛錄的留守旗人陸續來報,說是盛京已被阿敏焚毀,黃台吉長子豪格也被砍了頭顱,放在盛京城外京觀的最頂之上,而且祖地赫圖阿拉,也被阿敏搶掠一空後,燒成了白地。


    代善和多鐸初時是不信的,那個強大無比,睥睨四方的大金,什麽時候淪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了,如果這些人沒有說假話,那大金...大金危矣。


    離盛京越近,前來稟報這些事兒的人越多,三人成虎,兩人漸漸有些信了,等到了盛京城外,見到那堆規模不小的京觀,還有其後已是殘垣斷壁的盛京後,這才徹底信了。


    扳著指頭算一算,如今的建州女真,滿打滿算不到四萬人,還包括了老弱婦孺在其中,他們此時的處境,比之老奴起兵的時候還要有所不如。


    明國若是大舉進軍,光是用人堆,恐怕也能讓他們亡國滅種,更別提一東一北,還有東江鎮和阿敏的威脅。


    想到阿敏,代善和多鐸都恨得牙直癢癢,以前還有些同情,但沒想到他居然在大金身上捅了這麽血淋淋的幾刀,若非此人,大金的局麵也不會壞到如此地步。


    不管如何恐懼、害怕,抑或是憤恨,眼下都無濟於事,當務之急,是把旗人全部聚在一起,以免因為分散,再被其他各方勢力所趁,從而造成更多的人丁損失。


    代善和多鐸不得不聯合起來,共同以大貝勒的身份(多鐸掌四旗,已經與代善平起平坐,名正言順地成了大貝勒,莽古爾泰之弟德格類接掌正藍旗,做了小貝勒),號令所有遼東大地的旗人,全部向遼陽集中,以抱團取暖。


    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本來以他們目前的狀況,退到赫圖阿拉才是最好的選擇,那裏有利於休養生息,隻是赫圖阿拉同樣被毀,缺乏防護,且離東金山太近,阿敏的威脅無時不刻地懸在他們頭上,反而不如遼陽安全。


    ......


    大明崇禎四年九月初,秋老虎還在肆掠,聚集了明、金、蒙三方關注的大淩河之戰,因為一場瘟疫的降臨,曆時兩個多月,就這麽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此戰在原本的曆史上,黃台吉將圍城、和談、攻堅、打援玩得倍兒溜,前後曆時三個月,不但將大明在關外的精銳基本覆滅,更逼降了城中守將祖大壽、祖可法、祖澤潤、劉天祿、張存仁等人。


    雖然祖大壽後來降而複叛,但絲毫沒有影響後金在大淩河之戰的輝煌,按後世的說法,就是後金獲得了戰略性的勝利,其意義絲毫不遜於薩爾滸之戰和鬆錦大戰,加速了明亡清興的進程。


    但鼠疫的出現,硬生生將這一曆史進程打斷了,不但黃台吉、莽古爾泰、多爾袞、阿濟格身亡,就是很多後來在征服中原的過程中,“大放異彩”的貝勒貝子,諸如碩托、阿巴泰、達海、石廷柱等等,也都在這場瘟疫中染病後死去。


    再加上李定國帶著阿敏和海東青等人,在後金腹地大肆破壞,等代善和多鐸帶著為數不多、虎口餘生的建州女真回到盛京時,迎接他們的是滿目瘡痍,不得不龜縮到遼陽左近。


    經此一役,後金從一個充滿勃勃生機,能同大明掰腕子的地方強權,退化成了一個奄奄一息,隨時能被風吹滅的孱弱部族。


    大淩河城中的明軍,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戰前連士兵帶民夫,一共三萬多人,戰後僅剩不到八千的人馬,其餘人等,全部病死,而且因為城內狹窄,地方不夠,無法安葬,成堆成堆的屍體就這麽放著,直到發臭發爛。


    不過好在最終保住了大淩河,而且整個戰役與原本的曆史相比,耗時不長,支援的大軍尚未抵達就結束了,往馳大淩河隻有吳襄去過兩次,都是偏軍,雖然敗了,但損失不大,算是給大明保留了一絲元氣。


    “咯吱吱...”令人牙酸的尖叫聲緩緩響起,時隔一個月之後,久未啟動的大淩河城門,終於打開了。


    在確定建奴已然撤離之後,祖大壽下令打開城門,按事先交待好的,派出數騎,前往錦州送信。


    除了送信,更重要的,是將城內死屍清理出去,同城外一地狼藉的死屍一起安葬,否則的話,不但疫病還會繼續惡化,就是這撲鼻的惡臭也讓人受不了。


    還有城外的工事-土牆和壕溝,也要一一填平,不能就這麽任其放著。


    ......


    大明崇禎四年九月中旬,薊遼總督孫承宗的一道加急奏折送到京師,其內容讓朝廷上下都鬆了一口氣。


    因瘟疫橫行,建奴損失慘重,自行退兵,大淩河城中的將士同樣死了不少,為免瘟疫繼續擴散,孫承宗令祖大壽率軍繼續留守大淩河,其後該如何處置,這個問題,總督大人拋給了朝廷。


    其後明廷為此事爭論了很長時間,有建議繼續增兵大淩河,擴建武備,以禦強敵的,也有就此認為建奴已衰,應該宜將剩勇追窮寇,派兵直搗黃龍的。


    就在雙方互不服氣,爭執不下的時候,一個新的聲音出現了。


    這個新的聲音最早是從一個小小言官的折子上開始的。


    這個言官姓甚名誰不重要,有沒有受人指使則不太好說,總之他在奏折中說自己讀過醫書,又與太醫院同僚交好,推斷此次遼東大疫乃是由於季節變換,疫氣橫生而成。


    此疫氣最為可怕之處,在於能沾染人的口鼻後,相互傳播,是以為禍甚烈,大淩河的慘狀是其最佳佐證,另外,他還列舉了兩年前發生在陝、晉之交,逃難民眾同樣感染此疫病後,死傷枕籍的例子,內容頗為翔實,讓人不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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