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該言官總結道,大淩河病死了這麽多人,周邊疫氣橫生,不宜派軍前往。


    幸存的建奴殘軍,同樣會將疫氣帶回老巢,也不宜遣軍追殺。


    而大淩河幸存的眾將士盡管沒有生病,但也沾染了疫氣,可能還因為送信將疫氣傳到了錦州,因此建議朝廷,盡棄錦、大兩地,其間將士任其自生自滅就好。


    兩地以南的遼東軍兵,全部撤回山海關,不令一人一馬進出遼東,以免疫氣傳入中原,荼毒大明子民。


    至少一年後再遣人出關探訪,若無疫病繼續肆虐,則可接收錦、大將士,同時根據建奴的情況,再定是戰是守。


    此言一出,守、戰兩派都不服氣,很快用唾沫星子將其淹沒了。


    不過很快,戶部的官員出來力挺,特別是戶部尚書郭允厚讚賞有加,甚至還說服了幾個閣老支持此提議。


    當然了,郭允厚的提議沒有這個言官那麽偏激,置錦、大將士於不顧,而是稍微緩和了一些,表示這一年提供三十萬兩白銀的糧餉給錦、大兩地的軍兵,同時兩地將士開荒種田獲得的糧食,由他們自行支配。


    其餘條件不變,除此兩地的遼東軍兵,全數撤回山海關,一年後根據疫情狀況,再行定奪。


    這樣一個折衷的方案呼聲漸高,戰、守兩派也有人見風使舵,轉而支持,最後由崇禎帝一錘定音,就此定策。


    崇禎此人雖然有些執拗,不願意輕易放棄國土,但是這次情況不一樣,雖然撤軍關內,但建奴同樣也沒有占到便宜。


    而且疫病的威脅如同懸在頭上的利劍,讓他不得不慎重對待,愛護子民的聲名,也足可堵住棄守國土的指責。


    更重要的原因,是大明糟糕的財政,每年數百萬的遼餉,壓得大明朝廷喘不過氣來,戶部尚書郭允厚左右騰挪,能支撐這麽些年,也著實不易,眼下有這麽好一個棄守遼東,節省開支的機會,他怎會輕易放過。


    哪怕這種情況隻持續一年,但能剩下數百萬遼餉還是值得的,撤回山海關的軍兵中,至少有一半是民夫,可以就地解散,他們的錢糧不就省下了?


    其餘將士的糧餉雖然省不下來,但山海關外各城池的維護,軍械的補充保養,所費同樣不少,這些就可以免了。


    為此郭允厚不惜上躥下跳,鼓動朝臣閣老支持他的提議。


    崇禎同樣是因為他的內庫囊中羞澀,最終同意了這個提議,不過給錦大兩地的糧餉稍微鬆了下手,最終定為一百萬。


    大明崇禎四年十月上旬,拖了快一個月的聖旨,終於從京師傳到了遼東。


    詔令祖大壽為大淩河和錦州的主將,就地駐防一年,其餘人馬全部撤回山海關。


    錦、大兩地的軍兵還不到兩萬人,一年百萬的糧餉,還有自種糧食的支配權,足夠揮霍了,祖大壽規規矩矩地接了旨,安安心心地在大淩河呆了下去。


    至於其餘各城,則紛紛開始撤離,這其中也包括了孫承宗所在的寧遠城。


    孫承宗是推行堡壘戰法的堅定支持者,袁崇煥也是師從於他,他們收複遼土的策略,就是一座接一座地修建城池,前期隻要能守好這些堡壘,就能限製後金騎兵的機動性,同時演練關寧軍的戰鬥力,等戰鬥力足夠的時候,再伺機出擊。


    隨著明軍野戰能力的喪失,此舉雖然無奈,但也不得不說還算是一個過得去的笨辦法。


    說它還過得去,是隻要不失守城池,就能保住現有遼東地盤,不用擔上失土之責,同時也能磨練明軍。


    說它笨,是因為此法完全沒有考慮大明的財政能力,現在才將城池修到大淩河,朝廷就已經不堪重負,甚至引發了民變,要是這麽一路下去,修到盛京附近,不對,還修不到盛京附近,大明就會徹底破產。


    誌文放出來的鼠疫,同樣打斷了孫承宗的戰略構想,堡壘戰術就此中斷,因為事關百姓的性命,又是內閣與皇帝一同下的旨意,這位薊遼總督也不敢強項,乖乖收拾行李,撤回了山海關。


    這道旨意一下,意外地讓大明獲得了難得的喘息機會,遼東這個無底洞,暫時不用填了,缺錢的問題大為改善。


    另一方麵,在接到孫承宗的奏報後,遼東之事尚未決斷之前,兵部已然及時傳令,讓趕往遼東作戰的各路援軍,就此回轉原地。


    三邊、登州的兩路援軍,知道不用再去遼東送死之後,高高興興地原路返回,回去的速度可比來的時候快多了。


    這其中,還間接地消弭了一場大禍。


    在原本的曆史上,孔有德、耿仲明二人,磨磨蹭蹭地率軍走到魯東與冀北交界的吳橋一帶後,由於給養不足,麾下士卒不得不搶掠百姓的糧食充饑。


    事後被士紳追到軍營問罪,言辭間充滿了對他們這些遼東人,還有大頭兵的蔑視,兩人不堪被人羞辱,在士兵的慫恿下,憤然帶兵作亂。


    其後先後攻克了登、萊等地,甚至俘虜了他們的頂頭上司孫元化,前後持續數月之久,給魯東大地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大明朝廷是在大淩河慘敗之後,才騰出手來,最後動用了關寧鐵騎,遣吳襄吳三桂父子上陣,才平息了這場叛亂。


    不過孔有德和耿仲明兩人乃是打不死的小強,雖然兵敗,卻不傷根基,仍然率主力逃出魯東半島,漂洋過海跑到遼東,最後帶著手下大量的火炮、火炮手,還有鑄炮工匠,投了黃台吉,使後金的火器水平,上了一個台階,從此有了真正的攻堅能力。


    不過這一回,兩人還沒有抵達吳橋,就因為無需再去遼東而回轉登州,即便還缺少糧餉,但也沒有發生兵變,魯東大地就此避過一劫。


    建州女真也因為沒有他二人的投靠,從而失去了進一步從鐵器向半火器轉變的機會。


    當然了,以此二人的尿性,在知道了後金目前的狀況,特別是疫病橫生之後,即便真的叛亂,最後會不會還去投靠,也很值得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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