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男人不為所動,執拗地問,“他跟你說什麽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對不對?”臥槽。嶽離心裏罵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大哥你找不到你的金絲雀也別病急亂投醫啊。“他,他就說看了我的電影,誇我演得好,還說謝謝我,沒別的了……”嶽離毫不猶豫地全說了,他現在不關心楚言在哪兒,也不關心這個男人是不是瘋子,他不關心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糾葛,他隻想快點回醫院去,見到顧少承,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我求你放了我吧,”嶽離在示弱扮可憐,他的眼淚恰當地湧了出來,顫抖著說,“你抓我沒用,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後天就是我的預產期了,我必須回醫院去,你隻是想找他,你也不想殺人對不對?你把我扣在這裏我會死的。”男人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掃了一眼他的肚子,因為手臂被綁在身後,他的孕肚格外明顯,現在那裏正在劇烈地起伏。男人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但他很快移開了視線,盯住嶽離的臉,冷冷地問:“我發現了一張快遞單,是他離開前寄出的,上麵是你的名字和電話,東西在哪兒?”“快遞?……”嶽離想起來,楚言確實說過要寄東西給他,他連忙說,“應該在公司,我一直在醫院,我沒看,不知道裏麵是什麽……你能不能放了我?我,我可以不報警,我知道你隻是想要找到他,我也想找到他啊……”男人揮手叫過一個手下,吩咐他去取回快遞,待他再次轉過來,臉上閃過陰鷙的笑容,他說話的語氣陰陽怪氣,情緒漸漸激動起來,重音和停頓都開始混亂:“你別再狡辯了!你以為你的鬼話我會信嗎?林小諾,我知道你是誰,我想起來了,你去我家找過楚言,你當時還騙我說你是言言的粉絲,當時你們就在謀劃這次逃跑了吧?!後來在會所那次,言言看你的眼神就有問題,快說,你們到底什麽關係?你把他藏哪兒了?!”嶽離閉了下眼睛,心裏的憤怒甚至比恐懼更甚,他氣這神經病拿他當替罪羔羊,他也氣自己當時為什麽多管閑事管到楚言身上去,可是誰他媽知道楚言跟了怎麽一個死變態?嶽離好想破口大罵,罵這個死變態,你他媽自己打媳婦兒把媳婦兒打跑了不要來問我要好伐?我一個大肚子還能跟你媳婦兒搞出什麽花樣來不成?你他媽是傻還是瞎?!鬼知道他為什麽給我打電話為什麽給我寄快遞?我為這個事好幾天夜不能寐,精神損失費你能不能先付一下啊,喂!老子他媽穿本破書,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就先被艸了個半死,然後天降一個大肚子,好不容易找到孩子他爹而且發現他爹還不錯,就想結婚生子做個安善良民,眼看著要生了,冒出來你這麽個神經病還綁架我?!小說電影看多了?!“天藍色的憂鬱”太太,我不想穿了可以嗎?你這個書裏的平行世界根本就沒有幾個正常人好嗎?下輩子最好不要讓我遇到你,遇到你我一定追著你跟你打負分啊!嶽離在心裏罵得風雲變色,可是表麵慫得仿佛一隻弱雞,他看見男人腰間別著槍套,如果心裏的話他敢說一句,怕是很可能立即死在這,他死了也就算了,但是為了孩子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嶽離淚眼婆娑地看著姓宋的男人:“大哥,我真不知道你的楚言在哪兒,你看我都這樣了,我哪有心情哪有膽量跟他策劃逃跑?我跟他隻是最最普通的朋友關係,最多有一點同行之間的惺惺相惜……”“閉嘴!”男人怒喝道,“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他消失之前最後聯係的是你,他的東西都寄給你?你當我傻嗎?……來人,把他帶出來!”嶽離拚命往後縮,可還是擋不住兩個身強力壯的打手把他抓起來,像拎小雞一樣拖到了外麵。漆黑的天幕上掛著一輪將將圓滿的月亮,海風把嶽離的頭發吹得淩亂不堪,他發現他們現在置身於海邊一個低緩的斜坡上,剛才那棟小房子大概是附近漁民臨時落腳的地方。他們一直把嶽離帶到了海邊,他們逼他跪在了沙灘上,嶽離沒有掙紮,他忽然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腹痛,他身子一軟隨著他們的動作跪下,一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問你最後一遍,”嶽離聽見身後傳來“哢吧”一聲響,那是子彈上膛的聲音,隨後他感覺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抵在他後腰上,“你和楚言是什麽關係?他到底在哪兒?如果你還不說,就先送你的寶貝上天堂。”嶽離拚命轉回頭,他悲哀地看著男人灼熱癲狂的眼眸,決定換一種策略,他冷靜地說:“我知道他在哪兒,你也知道是不是?”嶽離把下巴朝海麵一抬,“他死了,他就在黑暗冰冷的海底,你去找他吧。”男人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哀嚎,“砰”的一聲巨響,他調轉槍口朝天開了一槍:“你胡說!他沒死!我那麽愛他,他怎麽可能死?!就是你把他藏起來了,快說,他在哪兒!”嶽離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就是到死也不會承認楚言的死或者失蹤和他有關係,他必須找一個人當替罪羊來洗刷自己的罪孽,楚言背叛他逃跑了,是楚言不對,林小諾一定是他的幫凶,是林小諾不對,反正一定不是他自己的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楚言啊,愛怎麽會有錯呢?嶽離苦笑道:“宋先生,我不知道你跟楚言到底有什麽故事,我也不感興趣,但是他為什麽走,我想你心裏最清楚,你就是現在殺了我,你殺了所有人也找不到他。”男人用槍口指著嶽離,他的手在海風裏發抖,眼淚流了滿臉,在月光下分外猙獰。“老板,”忽然身旁一個小弟叫道,“後麵好像有動靜。”然而老板已經陷入癲狂狀態,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他不停地喃喃著:“他不會死,他沒有死,是你們把他偷走藏起來了……”嶽離又說:“你快點殺了我吧,你不是覺得我和楚言關係好嗎?你殺了我我正好下去陪他,我還給他帶一個孩子下去,我們三個人還挺圓滿的,你看那月亮,”嶽離抬頭看著天上,他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拖延一分是一分了,對待瘋子大概瘋言瘋語比較管用吧,“宋先生,看月亮……”男人真的順著他的視線望著夜空,薄薄的雲給月亮披了一層紗,星星不多但很亮,海鳥的黑色剪影飛快掠過,天穹美得如夢如幻。“快要正月十五元宵節了,”嶽離忍著越來越劇烈的腹痛,盡力平靜地說,“楚言在另一個世界大概也寂寞了,你快點動手吧,”嶽離閉上了眼睛,“楚言長得不錯,我下去一定會追他的,他本來是我喜歡的類型。”“你他媽……”男人怔怔地看著嶽離,有一瞬間他狂熱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這個林小諾該不是被嚇瘋了吧?“老板!”小弟又在叫。“怎麽?”男人的理智稍微回籠,他望向驚慌失措的小弟。“有人……”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幾個不同的方位幾乎同時響起了槍聲,四聲槍響化作一部尖銳淒厲的死亡樂章,劈開空氣撲麵而來,在海浪合鳴聲中,把嶽離身邊的四個人瞬間送下地獄。槍槍爆頭,熱血飛濺,嶽離在槍響的瞬間,就趴下去抱住了頭。他知道是顧少承來了,他從沒懷疑過,承哥是一定會來救他的。“離妹!”沙丘之後瞬間翻出數條黑影,中間的一個像一道黑色閃電,向他飛奔過來。“承哥!”嶽離抬起頭,舉起雙臂喊了起來,“我沒事!就是肚子有點疼……我怕是要生了!”顧少承趕到他麵前跪下來,其他人分頭去檢查屍體了。顧少承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他把狙擊步槍放在一邊,抱著嶽離,又是哭又是笑:“你沒事吧?嚇死我了!”嶽離推開了他,他肚子疼得仿佛要被從內部撕開了,全身的每個細胞似乎都在經曆油煎火烤:“先他媽別抱了,疼死了……啊——”嶽離慘叫道,“你快看看,是不是,是不是……”顧少承往嶽離身下一看,才發現沙子上有一攤水跡,溫熱的水浸透了嶽離的褲子,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出來。顧少承完全傻了,他根本想不起他們一起去上的產前知道小課堂上講過,這是孩子很快要出生的征兆。“承哥!”嶽離直接仰麵躺在了沙灘上,他急促地喘息,痛得快要昏過去了,他用手緊緊抓著顧少承的衣角,“承承!你冷靜點!我要生了,你快先把我衣服剪,剪開……”“能不能……能不能再堅持一下?”顧少承哪兒遇到過這種情況,當兵經曆過生死,可從沒見識過生孩子啊,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嶽離,手伸到他脖頸下,似乎是想扶他起來,“我叫了救護直升機,剛才怕聲音太大打草驚蛇,沒讓他們過來,現在醫生馬上就來了……你聽……”“我艸!”嶽離疼得已經沒有理智了,他反手給了顧少承一巴掌,“這他媽怎麽堅持?!你冷靜點,不說學過常識嗎?我和孩子的命都在你手上呢!”顧少承被一巴掌打清醒了,他反複跟自己說冷靜冷靜,然後親了親嶽離布滿冷汗的額頭,一邊說:“別怕別怕,老婆我在呢。”一邊從作戰服裏抽出軍刀,把嶽離的褲子劃開了,然後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嶽離身上,“你跟著我,咱們呼氣——吸氣——用力——”“啊——嗚——”嶽離疼得哭了起來,他覺得這將會是他生生世世最刻骨銘心的一天,從來都沒有這麽疼過,也從來都沒有這麽不體麵過。顧少承也哭了,他一邊哭一邊給嶽離加油,把手腕塞進他嘴裏給他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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