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源捂嘴,不吭聲了。


    阮檸想帶馮一一回公寓。


    他從中心醫院辭職後,八成是又要住回那個破爛的出租房。


    “先住到我那吧,至於工作的事,我會替你找找關係,繼續回中心醫院……”


    “我有工作,那邊給配了新的單身公寓。”


    馮一一下車,看都不看阮檸一眼。


    阮檸上前,追問,“什麽工作?還是護士嗎?”


    “嗯,你前夫幫我介紹的,在一家康複中心,你媽,也住在那裏。”


    他說的很直接。


    她又驚又喜,“魏訊給你介紹的?咱媽見到你了?她是不是很開心,病情好一些了嗎?”


    媽媽會發瘋,也有失去弟弟的一半打擊。


    馮一一顯然不想多說,隻敷衍,“很好,我們都很好,就是不需要你了。”


    “什麽……意思?”


    阮檸心如刀絞。


    馮一一苦笑,“姐,我的心思你不懂,你媽媽的心思,你又能了解幾分?亦或是,你敢去了解幾分?”


    “小蕭,姐姐知道錯了,姐姐想要補償,姐姐想要贖罪,真的,你得信我。”


    她很沒出息的在這個大男孩麵前淚流滿麵。


    在弟弟麵前,流露出最不該有的懦弱和無助。


    馮一一打車離開前,就問了她一句,“想過報仇嗎?哪怕隻是一瞬間的念想,你有過嗎?”


    有過嗎?


    在芬蘭,流落街頭的時候,阮檸,你想過和厲城淵魚死網破嗎?


    在被流浪們不懷好意的追趕時,阮檸,你想過要弄死厲城淵嗎?


    在被鄭靜和魏訊聯手算計時,阮檸,你想過這一切悲劇是因誰而起的嗎?


    “檸檸,你和弟弟不要為爸爸報仇,記住了,那是我們阮家的錯,不要報仇,千萬不要!”


    “但你要照顧好媽媽,照顧好弟弟,替爸爸……照顧好自己……”


    砰砰砰——


    阮檸站在雨裏,狂風暴雨裏,猛敲四合院的紅木漆門。


    開門的,是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老人。


    他仿佛早就預料到她會來一般,側開身,遞出一純白色的浴巾,“擦幹淨,先生在主臥等著夫人您呢。”


    入內。


    中規中矩的大院規製。


    正中一個小客廳,左側會客,右側居住。


    魏訊躺在藤編躺椅上,手裏三個鐵核桃盤著,熏香冉冉,戲匣子播著京港最具底蘊的戲曲。


    他一條胳膊搭在額頭上,雙眸半闔,鬢角邊,生出了幾撮白發。


    “魏訊,離馮一一遠一點,一個人質還不夠嗎?你非要把我逼上絕路才善罷甘休?”


    一個厲城淵,一個魏訊,都讓她在劫難逃!


    魏訊沒睜眼。


    他很輕很輕的歎了口氣,慢悠悠的開腔,“檸檸,我前幾天去醫院做體檢,居然已經三高了,人是不能不服老的,我,隻想踏踏實實跟我的老婆過日子,明白嗎?”


    “魏訊,你隻是需要一個能讓你回家隨便發泄的沙袋而已!”


    阮檸情緒很平靜,即便她渾身雨水,形容狼狽。


    魏訊睜開眼,從藤椅上坐起身。


    快四十歲的男人,依舊保養的跟三十歲出頭一般,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停駐。


    可心,老的飛快!


    他說,“檸檸,我跟厲城淵不一樣,玩不動了,你乖乖跟我回芬蘭複婚,我保證改,如何?”


    “同樣的話,那三年,說的夠多了!”


    阮檸後退,她忽然意識到,跟這樣一個惡魔講道理,根本是自欺欺人。


    她離開,撂狠話,“魏訊,你也好,厲城淵也罷,你們以為可以仗勢欺人,可以把我不當人一般蹂躪!但總有一天,你們會搬起石頭,砸爛自己的腳!”


    “會嗎?檸檸,你以為,我會任由我養大的狗,來咬傷自己的主人嗎?”


    汪汪汪!


    魏訊在四合院養了一條拉布拉多!


    阮檸邁出四合院的大門。


    身後,狗吠聲淒慘,潮濕的雨裏,能清晰的聞到一股子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嗷!!


    拉布拉多無力的嗚咽一聲。


    世界恢複死一般的寧靜。


    “小姐,請問您去哪?”


    阮檸麻木的報了公寓的地址。


    車窗外,透過模模糊糊的雨簾。


    魏訊衣衫不亂,唯有手中一把刀,在滴答滴答落著血滴子。


    他笑的很好看,是那種紳士的,永遠挑不出毛病的溫柔和煦。


    “檸檸,玩夠了,記得回家。”


    外後視鏡裏,阮檸讀出了那男人的唇語。


    她狠狠一哆嗦,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彌漫在四肢百骸。


    逃吧!


    先穩一穩這些瘋子的情緒。


    之後,無論用什麽手段,都必須救出母親,帶走馮一一,遠走他鄉,永久性的躲起來!


    半月後。


    陳豐澤從德國回來。


    最近這一段時間,世界新聞最有熱度的,當屬艾諾爾所在的家族,主動承認其前任當家人所犯下的罪行,並解體集團,捐贈全部財產。


    “我爸媽的車禍並非一場意外,甚至算是罪有應得了!”


    阮檸開車,去機場接陳豐澤。


    他坐在副駕駛坐上,笑容很放鬆,“我也是在車禍之前不久,才知道的真相,他們希望我繼續那些犯罪行為,為家族累積資產,但我放棄了,還要承受兄弟姐妹們的指責。”


    艾諾爾成了罪人,成了掃把星,開始自暴自棄,害死親生父母。


    而事實上,他才是那個保守秘密,獨自承擔一切自責懊惱和悔恨的人!


    “在某種程度上,你算是個孤膽英雄。”


    阮檸可沒打算徹底原諒艾諾爾之前的戲耍!


    但她需要就事論事。


    他聳聳肩,“你也一樣,阮檸,我輕鬆了,甚至得到了全家人的諒解,或許,你也該像我一樣,選擇說出一切真相,好好跟厲城淵聊一聊,有個了斷。”


    車子匯入市區擁擠的馬路。


    好一會兒的安靜過後。


    阮檸苦笑,道:“我的真相就是,我是殺人犯的女兒,我無法記恨我的父親,厲城淵也不會輕易放手他的複仇大計!”


    “你真這麽想的?你真認為,你父親殺了厲城淵的父母?”


    “……”


    她沒再回答,送陳豐澤去了他在京港的別墅後,驅車離開。


    晚上下班,接然然回家的路上,小家夥興高采烈的歡呼道:“媽媽,爺爺奶奶們從新加坡回家啦,顧叔叔和kun叔叔去機場接他們嘍~”


    小然然有一塊新的電子手表,是在新加坡買的。


    他給阮檸看李家爸媽發的消息。


    李媽媽:【然然,奶奶回來了,還給你買了好多好多小零食哦,都是我們大孫子喜歡的。】


    李爸爸:【還是有我們然然的地方,才是爺爺奶奶的家,你不在,爺爺奶奶們都很不開心的!】


    阮檸看的啼笑皆非。


    她給顧北打了一通電話,“師哥,伯父伯母的航班幾點入港,我現在帶著然然一起過去。”


    “不用了,他們就是怕你帶著然然奔波,飛機又晚點,要後半夜才能落地,就讓我和kun去接,你們娘倆可是寶貝,不能累著的。”


    一旁的kun.李還給阮檸放了一段語音。


    ——【臭小子,你要是敢讓我們然然和檸檸來接機,你跟顧北就廢了!】


    “哈哈哈,那好吧,我明天再去看望他們,正好一起吃飯。”


    阮檸掛了電話,問然然,“要不要跟媽媽一起去給爺爺奶奶們買禮物?”


    “好耶!”


    半個小時後。


    她抱著然然,進了一家專門銷售老年服飾的品牌店。


    導購員來招呼。


    卻聽一道軟綿綿的聲音,帶了一絲調侃的傳來,“呀,阮姐姐,看來你也知道城淵哥老家要來人,便跑來選禮物,想巴結一二,套套近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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