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阮檸做了一個很大的夢。


    夢裏,爸爸媽媽會圍著她,給她慶祝每一個生日,陰曆陽曆都要過,還會送上一整個許願樹的禮物。


    弟弟軟軟小小一團,也會因為妒忌姐姐太受寵,皺著一張小圓臉,酸溜溜的小聲抱怨,“爸爸媽媽,請問,我是親生的嗎?”


    媽媽會捏一把弟弟的小臉蛋,說笑,“不是,是生你姐姐的時候,買一贈一,你是那個贈送的。”


    爸爸會抱著自己,逗弟弟,“臭小子,等爸爸媽媽老了,保護姐姐的重擔,可就在你身上了,記住沒?”


    弟弟挺起小胸膛,攥拳,奶聲奶氣的宣布,“我最愛姐姐了,以後要是有人敢欺負姐姐,我一定讓那壞人碎屍萬段!”


    “哈哈哈……”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阮檸幹癟起皮的嘴唇,很緩慢的翕合了兩下。


    藥物順著針頭流入血管,降低體溫,抑製病毒細菌的滋生。


    可心口泛濫的悶堵和酸澀,卻如洪水猛獸一般,將她瘋狂蠶食,不留任何餘地!


    “好冷,真的,太冷了……”


    連從眼角滑落的淚,也是不帶半點溫度的森寒。


    阮檸忘了自己這一晚到底做了多少夢。


    隻是,五年來一直纏繞著自己的冰冷,好似被一股沒來頭的熾熱所驅趕,暖進了她的五髒六腑。


    像是被擁抱。


    好久沒人抱過她了。


    阮檸放縱的眯起眼,蜷起虛弱無力的身子,任性的貼近那散發著溫度的所在。


    她迷迷糊糊的嘀咕了一句,“哥,早上別忘了叫我上學,嗚嗚,高三真的好可怕啊!”


    轟隆隆——


    雷電交加,霓虹絢麗的京港市,徹底沉淪在了漆黑的大雨瓢潑中。


    翌日。


    小護士進來給阮檸做身體檢查。


    阮檸隨口問道:“昨晚,誰把我送過來的?”


    好像還陪了一夜。


    “是咖啡廳的老板娘。”


    小護士低著頭,看不見她的眼神。


    阮檸沒做懷疑。


    離開vip診療室後,她去了一趟一樓的咖啡廳,想當麵感謝一下老板娘。


    但不巧的是,老板娘去外地進咖啡豆,人不在,自己撲了個空。


    她看一眼腕表。


    距離上午第一階段的談判還有半個多小時。


    阮檸直接回頂層的總統套,梳洗換衣服,再化一個符合正式會議的淡妝。


    而全程,沒見到宴月亮。


    許是這是宴月亮第一次擔綱,負責這麽大一個談判項目。


    厲城淵不放心,就一早帶著她一起,先和團隊裏的成員一一打聲招呼,叫他們多多幫襯厲夫人去了。


    阮檸站在全身鏡前,麵容舒朗,笑容溫和。


    休閑針織襯衫,搭配褐色鉛筆裙,長發隨意挽起,用一根素簪子固定。


    耳鬢兩邊,圓潤白皙的耳垂,若隱若現在幾縷微微卷曲的碎發後。


    她以前是有耳洞的,被生生撕裂了,也就再沒戴過耳飾。


    “阮檸,再忍一忍,為了爸爸媽媽留下的別墅,為了弟弟,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就結束了,很快,一切都會結束!”


    鏡麵折射的客廳地麵上,阮檸瞧著。


    男士內褲掉在紅色的地攤上,旁邊還有一些散落打開的安全套包裝。


    小女孩喜歡穿的無鋼托內衣,粉嫩嫩的顏色,如此紮眼。


    她有些潔癖,臨出門前,特意打了酒店前台,讓保潔人員上來清理一下。


    等到了三樓大會議室門口。


    卻見厲城淵獨自一人靠在走廊裏,像是在等人。


    阮檸挑挑眉,準備視而不見,直接進會議室。


    然。


    她經過他時,他忽然開口,“阮檸,這五年,沒有你,我過的很自在舒心。”


    “?”


    和她說這個做什麽?


    他過的好不好,跟她有什麽關係?


    要不是為了家裏的別墅,阮檸想,他們兩個,大概是要老死不相往來的。


    “月亮跟在我身邊,她很單純,很善良,不會算計我,更不會時時刻刻想著如何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所以呢?”


    阮檸真心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聳肩,“厲總,這一大清早的,您是要在我麵前秀恩愛嗎?”


    這不是瘋了?還是昨晚太激烈,腦子折騰壞了?


    想到這。


    身為宴月亮的婦產科醫生。


    阮檸專業提醒,“厲總,厲夫人受孕不足三個月,您就算再把持不住,也請為您的孩子和妻子著想。”


    其實,她認識的厲城淵從不是縱欲之人。


    準確來說。


    這男人的自製力,若是他自己不肯的,哪怕是一個女人扒光了,躺在他身上,他也能坐懷不亂,真正柳下惠!


    可對宴月亮,他一次次破戒,一次次失去自我。


    若說不夠愛,又哪裏會如此?


    曾經的阮檸,也曾奢望過得到這樣的特殊待遇。


    但終究,癡人說夢,自尋死路!


    她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麽,就要推門進會議室。


    厲城淵卻抓住她胳膊,劍眉緊蹙,“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厲先生,請自重!”


    阮檸甩開他的桎梏。


    覺得這男人的腦子,一定是昨晚興奮過度,現在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呢。


    “阮檸,你……”厲城淵還想攔人。


    就見電梯間裏走出一撥藥企的與會人員。


    他們一見到厲城淵,就立刻笑容滿麵,天南海北的攀談了起來。


    阮檸樂得脫身。


    會議準時在上午九點整開始。


    按照常規流程,身為總負責人的宴月亮會率先進入價格底線試探。


    由於他們是第三方,真正的甲方,也就是市政醫保局,在第一輪談判中,會全程旁觀,不做任何回應。


    這是心理戰。


    一般一個case要想最終敲定合同,少說要進行十輪談判。


    而第一輪,看似無關緊要,卻又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誰占領了心理的高地,誰就能成為最終的贏家。


    阮檸會知道這些,是以前,陪著厲城淵讀書時,閑著也是閑著,自學了一些,也好打發無聊時光。


    九點過一刻。


    甲方主位上,依舊沒人。


    乙方代表不爽,“第一次談判,總負責人就遲到,這種誠意,是否太牽強了?”


    整整遲到十五分鍾,目前還聯係不上人。


    在這種情況之下,乙方還能把話說的如何和緩,當真是看在厲城淵的臉麵上,壓著火氣了。


    又過了十五分鍾。


    宴月亮的手機依舊關機。


    乙方代表不敢衝厲城淵的寶貝開火,就把怨氣轉移到了身為助理的阮檸身上。


    “阮醫生,這主子玩失蹤,做奴婢的,是不是該給些說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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