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客把遊靜玉叫進了自己書房:“你把唐遠的案子接管了?”


    “是,尹大人說是聖上的旨意。”遊靜玉自己想接手,但他不敢在父親麵前說,怕父親責備,隻能推托是聖上的旨意。


    “你在官場也混了這麽久了,不再是年輕人。尹少純向聖上舉薦你,並不是好意,他是想置身事外。唐遠和馮貴的案子,牽連甚廣,你還是如此單純,怕是要吃虧的。”遊客歎了口氣,兒子長這麽大了,想事情依然如此簡單,怕是不太適合官場。被人當槍使,還不自知。


    “爹,孩兒隻想為聖上分憂,不負聖上所托。再者,我身在大理寺,就算我想逃避,也無處可逃。您隻管放心吧,孩兒知道如何自處。”遊靜玉知道父親為自己擔心,隻好對父親進行勸慰。


    “好吧,但我告訴你,大理寺卿尹少純和刑部侍郎馮貴的關係,也非比尋常,這次他們倆的案子,為什麽要交給你,尹少純卻一直不過問。唐遠也曾是沈道習的部下,他們當年的交情不淺。這次聖上召唐遠回來,本是念他駐邊關太久,意欲回京任職。這個時候,他為何要不顧聖命,私自離去?這裏的原由,你可曾有考慮。”遊客的話,遊靜玉確實從未思考過。他當然知道,各部主官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實際的關係,他卻不知。


    “孩兒愚鈍,未曾思量這些。”遊靜玉是不如父親,父親雖是告官,但人仍在京城,各地官員進京,也會前來拜會。他的人脈還在,影響也在。遊靜玉能有今天的官位,很大程度上還是父親關係。


    “是這樣,這案子你如何去查,才能對聖上交差?”遊客又歎了口氣,這個兒子太不懂事。


    “孩兒謹聽父親教誨。”遊靜玉被父親一頓訓斥,不敢辯解,隻能聽著。


    “如何辦案,你比我更懂,隻是如何為官,你真的要好好領悟。你就記著一點,切不可隨意得罪人,該向大理寺卿匯報,還是要先匯報。大家都可以隱瞞聖上,絕不可以隱瞞上官。你記住這點就可以了,去吧。”遊客也不知道如何教導這個兒子,四十幾了,也是快當爺爺的人了。


    遊靜玉從父親書房中出來,得到聖上恩寵的興奮勁,全沒了,剩下的隻有懊惱。


    “見過遊大人。”這時在他麵前的是一身獵裝的陳勝男。他是安靜王爺的小女兒,自小最得安靜王的寵愛。她本名為聖蘭,偏他不喜歡,說要改為勝男,誰說女人不可能勝男?安靜王也隻能隨她,隻是族中仍用聖蘭二字。


    “你這身裝束,可是準備出城打獵?”遊靜玉的兩個兒子俱已成家,隻有一個閨女和陳聖蘭年紀相仿,時常一起玩耍。今日定是和他的女兒,遊沐沁一同外出打獵。


    “正是,我見這幾日,天青氣爽,便想約沐沁同去打獵。”陳聖蘭來遊家當自家一樣,毫無拘束。


    “爹爹,我和聖蘭妹妹出去了。”這時遊靜玉的女兒,遊沐沁也一身獵裝出現在遊靜玉麵前。


    “好,路上小心,讓家人隨從跟緊了,千萬莫要隨便去追獵物,以免迷路。”見女兒也長得亭亭玉立,今年也是十六了。他才發覺女兒也到了該嫁人的年齡,也曾有不少人家派人前來說媒,他都不太滿意,便耽擱了下來。回頭他要仔細尋摸一番,莫了誤了女兒的終身大事。


    告別父親,遊沐沁拉著陳聖蘭的手,就往外跑去。安靜王府的家人和隨從,近三十人,早就在門外候著了。見兩位小姐到了,便列隊出發。


    “我聽說,西山最近有猛虎出沒,我們就去西山,碰碰運氣。你說怎麽樣?”勝男就是勝男,越是危險,越是想去。


    “行呀,我們這麽多人,難道還怕這兩隻老虎?”遊沐沁畢竟有些膽怯,先是以隨從給自己壯膽。


    “你怕了?沒關係,有我在。如果老虎來了,你看我一箭就給你射穿它。我的百步穿楊定教它有來無回。”陳聖蘭在馬上來了彎弓搭箭的動作,好生威武。


    “好,我們等下,就比下誰射的準。”遊沐沁自小也跟遊靜玉學了點拳腳功夫,但她畢竟是女孩子,遊靜玉也隻當是玩,並沒真正教她,隻是讓她跟著兩個哥哥,學著玩玩。陳聖蘭反而不一樣,她是真的喜歡舞刀弄槍,三歲時便跟著蘇夫人習武。可惜,後麵沈道習被告謀反,蘇夫人再沒心情教陳聖蘭,再然後蘇夫人舉家遷去青州,每年隻有拜祭沈道習的時候,才會來京中小住。也隻有小住之時,蘇夫人才會考識一下陳聖蘭的武功。但這幾年,蘇夫人越來越古怪的性情,便完全沒法教陳聖蘭了。但即便如此,她的武功仍是遊沐沁無法比擬的。


    兩人有說有笑,很快便到了西山腳下,家人隨從便先去驚擾山中動物,以便小姐可以射獵。霎時間便隻聽見滿山遍野,飛禽走獸的叫聲。很是壯觀,兩位小姐也騎著馬往山上跑去,見啥都忍不住搭箭便射。


    你射了一隻兔子,我射了一隻斑鳩,兩個人都在比誰射下的獵物多。難為家人跟在後麵拚命去撿。陳聖蘭一箭射中一隻兔子,但是準頭差點,被它帶著箭往樹林中跑了去。陳聖蘭心有不甘,也不顧有沒人跟著,徑直去追那隻兔子。誰知那兔子好生聰明,鑽進林中小路,陳聖蘭隻好下馬跑步去追。陳聖蘭尋得一機會,補射一箭,再次命中,那隻兔子這才倒地。陳聖蘭快步上前,撿起了還在掙紮的兔子,準備回去和大家集合。待她回頭,根本尋不著來時的路了。


    陳聖蘭四下張望,她此時正在密林中,哪裏尋得到路?無奈之下,隻能大聲呼叫,可回應她的隻有山林的回聲。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也不辨方向,胡亂走著。很快她的衣服也被荊棘刺穿了洞,但此時陳聖蘭根本顧不上這許多,慌不擇路地跑了起來。高一腳低一腳,隻想快些離開樹林。她越走越怕,眼淚也止不住地嘩嘩往下流。


    突然,在她的前方出現了一隻老虎,正在凶狠狠地盯著她。陳聖蘭這時沒了來時的英勇,她想回頭跑,可是她的雙腳似不再歸她所有,怎麽也邁不動。連叫人的勇氣都沒有了,隻是發出她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眼看著老虎慢慢朝她走來,她也終於癱軟在了地上。這時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終於必出了聲音:“來人啦,救命啊!”


    可惜,沒人回應。老虎好像也被呼喚了過來,慢慢走到她的麵前。但是老虎並沒有張嘴咬她,不知道是老虎從來沒見過人類,還是這隻老虎此時並不餓,隻是圍著她轉了個圈。陳聖蘭好像突然有了勇氣,她想起腰間的佩劍,便拔了出來橫在麵前。可能是她手中的劍光刺激了老虎,老虎低吼一聲,向她猛撲了過來。她嚇得閉上了雙眼,手持寶劍,向前猛刺了出去。


    整個世界猛的安靜了下來,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陳聖蘭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敢動彈,她不知道剛才有沒有刺中老虎。但是她也沒感覺到有受傷。


    “你有沒受傷?老虎死了,沒事了。”這時陳聖蘭聽到了一把男人的聲音,就在她的麵前。她馬上睜開了雙眼,看見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在看著她。終於有人了,她得救了。陳聖蘭扔下了手中的劍,和他到現在還沒舍得扔的兔子,撲進了男人的懷裏,嘩的一下子哭了出來。這一路,她隻敢流淚,不敢哭出聲,現在終於可以放聲哭了。


    過了好一陣,男人才說:“好了,老虎死了。你現在安全了,放開我可以嗎?”


    陳聖蘭這才不好意思地放開那個男人,說:“謝謝,你可以帶我下山嗎?”


    “行,披上我的衣服吧。”原來陳聖蘭的衣服在叢林中跑的時候,早就全部劃破了,現在已經是衣不蔽體。她連忙接過男人的長衫披在了身上。回頭一看,一隻大老虎已經躺在了地上,頭骨似是碎了。


    男人撿起了陳聖蘭的佩劍遞給了她,還幫她拾起了她射殺的兔子,這才在前麵帶路,帶著她往前走。


    “大叔,你叫什麽名字?”陳聖蘭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氣問中年男人。


    “萍水相逢,何必知道名字。”中年男人不願意說。


    “我叫陳勝男,你今天救了我,我一定要報答你。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就是看不起我。”中年男人激起了陳聖蘭的好勝心,你不說名字,她偏要問。


    “這是緣分,沒必要感謝。如果有緣,定會再見,如果無緣,記來也無用。”中年男人如此回答著陳聖蘭。


    陳聖蘭聽了,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好了。她覺得中年男人說的好像有些道理,她想反駁又不知從何駁起。有點怔怔地愣了,竟忘了應該繼續跟上去。


    “到了嗎?怎麽不走了?”中年男人停下了腳步,正在回頭看著她笑。


    陳聖蘭突然間覺得,中年男人的笑容好甜,她被迷住了,從來沒見過這麽迷人的笑容。她不自覺地回了一笑,腳下卻還是沒動。


    “我們如果還是這樣站下去,明天也下不了山。趕快走吧。”還是中年男人打破了她的夢。她被驚醒過來,但是她一點也不生氣。


    “你能背我嗎?我走不動了。”陳聖蘭突然想在男人麵前撒嬌了,不過在荒野裏這一路奔跑,確實讓她有點累了。正好,順便想讓男人背她。


    看她跑得衣衫襤褸的樣子,男人想她也真的是累了,也不說什麽,轉過身去,蹲了下來。陳聖蘭高興地走上前去,往男人的背上一趴,真的讓他背了起來。突然覺得有東西硌了自己一下,伸手入懷一摸,一塊大理寺丞的牌,被她摸到了手上。原來這個男人是大理寺丞,他不說來曆,她也不怕了。


    “大叔,你在正陽大街放下我就行了。我明天再去找你。”說完她就趴在男人背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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