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中午,小滿和望渡一起吃飯的時候突然很消沉。


    她一手撐著頭,一手抓著勺子,心不在焉地把南瓜餅往嘴裏塞,嚼兩口,歎下氣。


    望渡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怪了,還沒南瓜大的小屁孩兒,居然還能有心事兒了。


    “你怎麽了?”他問。


    明明前天看了花瓣,昨天還會畫著畫兒傻樂,今天就烏雲密布了。


    小滿聽到話,把注意力轉回來,腦瓜子似乎運轉了好久,最後化成一個搖頭。也不知道是在說“沒事兒”還是“別問了,你聽不懂”。


    反正是挺憂鬱的。


    低落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兩人洗飯盒的時候。


    望渡在左邊水池洗,小滿踩著小板凳站在右邊,時刻準備著把望渡洗好的盒子接過來,在右邊水池衝幹淨泡沫。


    望渡覺得他完全可以自己搞定,但小滿不願意,她一定要分攤洗碗的工作。


    “那你站穩,別掉下去。”望渡無奈說。


    他看了眼小滿的袖口,彎下腰,幫她把袖口的紐扣解開,挽了上去。


    袖子擼到一半,他看見幾道淺淺的粉色傷痕,手下一頓。


    小滿看他愣住,自己努力往上扯,好像也沒有要遮蓋的意思。


    望渡指著那些細痕,問:“這些是怎麽回事兒?”


    小滿對上他的視線,眨著眼睛。


    過了一小會兒,她雙手拇指和食指伸出,在胸前合成一個心型,輕輕向下一動。後麵的動作又連續做了幾個動作,這些手語對望渡來說太難以理解,他完全沒辦法意會。


    他轉過身去,打開水龍頭,往百潔布上打泡沫。


    “知道我不會手語你還……”說到一半,望渡心頭忽而湧上一個猜測。


    平時,小滿幾乎不會對他打手語,如果想表達,要麽畫畫,要麽直接指給他看。


    所以她有可能是不想說?


    想到這裏,他複雜地看了眼身邊的小滿。


    倒是聰明得很。


    打了手語是他自己看不懂,她倒是挑不出一點兒錯來。


    他撩起褲腿,露出腳後跟跟腱處的一處傷痕給小滿看:“想知道怎麽弄的嗎?”


    小滿盯著看了會兒,點點頭。


    “我也不告訴你。”


    小滿:“……”


    洗完飯盒,小滿拉著望渡去榻榻米上,掏出彩筆和畫紙。


    她先畫了個簡筆畫的人,然後在人前麵畫了個石頭,最後又畫了個摔倒的人。


    望渡:“你說我是摔的?”


    小滿默認。


    望渡:“才不是,摔了怎麽會摔到腳後跟,不應該是膝蓋嗎?”


    小滿蹭一下站起來,倒著走了兩步。


    倒著走摔的。


    望渡笑出來:“你那點兒小腦袋瓜子,別想了,說了不告訴你。”


    午後烈日高懸,陽光逐漸炙熱,望渡拿了作業在客廳茶幾上做。


    才寫了幾頁,他就覺得一陣煩悶,抬眼望去,小滿額頭上也起了薄汗,有幾根碎發沾在汗水上,貼著她的臉。她偏像是不知道熱一樣,仍舊趴在那裏畫畫,兩天了,還在畫花瓣。


    “小滿,哥哥帶你去買芒果冰吃?”望渡說。


    小滿聽完,連忙從自己的小書包裏找出幾塊錢,塞進望渡手裏。


    望渡帶著小滿換鞋下樓,準備去巷口的那家冰室。


    兩人走到小滿家上麵那一層時,忽而看到一個人影在小滿家門口徘徊。


    望渡認出來人,是前天下午和小滿一起接花瓣的小女孩兒。


    姍姍兩手攥拳,抬手想敲門,又放下。


    而後低著頭,似乎是決定了什麽。


    她“砰砰砰”敲了幾下門。


    撲通——


    跪下了。


    望渡牽著小滿,兩人迷茫地對視。


    小滿連忙撒開望渡的手,小步跑下台階,戳了戳姍姍的肩膀。


    姍姍回頭看見小滿的那一秒,“哇”地一聲哭出來。


    嗚嗚啦啦倒豆子似地嚎著。


    “小滿對不起,我昨晚想來找你玩的。可是我爸爸不讓我出門,明明說好寫完作業就可以出去玩兒的。可是他們說話不算數。”


    “嗚嗚嗚,我不是故意失約的。”


    小滿連忙把姍姍拉起來。


    姍姍不起來,小滿看見姍姍哭,她也著急跪下去哭。又連忙擺手,意思是沒關係。


    兩個小屁孩兒跪著哭作一團。


    望渡在台階上笑得想死。


    最後,事情以望渡雞媽媽一樣領著兩個小雞崽子去冰室,一人一份牛奶芒果冰作為結束。


    在冰室玩兒大富翁玩了一下午,望渡昧著良心欺負倆小姑娘算數不好,在遊戲裏賺得盆滿缽滿。


    在兩家媽媽下班回家前,望渡領著小滿往回走。


    “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害怕失去朋友?”望渡慢悠悠開口。


    難為她傷春悲秋一上午。


    小滿搖頭。


    在第n次領悟小滿的意思失敗後,望渡咬咬牙。


    要不然去學個手語吧。


    青春期少年的想法來得快去得也快,當晚望渡在電腦上播放手語視頻,第十分鍾時,他下巴頦在桌沿上,睡著了。


    楊曉玲晚上過來查房,罵罵咧咧了兩句望渡睡覺又不關電腦,便給他隨手一關。


    等到第二天,這件事兒已經被望渡完全忘記。


    少年人想學什麽,總是不一定能成的。


    除非,他突然在某一天對這件事兒擁有了很強很強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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