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史曉明張大了嘴,很是疑惑地盯著他。


    剛剛他下樓之前看到商訣一個人在座位上做題,好心提醒他下樓上體育課,對方明明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啊,怎麽又下來了?


    史曉明撓了撓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鬱綏,好半天也沒想明白。


    實驗班的人內卷太過激烈,朱振又堅決奉行h中的軍事化管理,除非必要的上廁所時間,大家幾乎把自己掰成了幾個人來用。下課時間,甚至都看不到實驗班裏的學生出來玩鬧,更別說體育課這種“副科”,老師點名的時候,人頭寥寥。


    願意下來上課的人,也大多都是出來放鬆一下身體,但隨身還被迫攜帶著一本英語單詞,以防朱振時不時玩陰招罰人。


    所以體育課時,111班的人特別好認,隻要看到誰蹲坐在操場的邊沿上拿著本綠皮書,那準是朱振的學生。


    實驗班和體育班今天發生的這場爭執,就是因為郝毅看見孟傑他們幾個一手拿著單詞,一手拿著籃球往球場走,直接一個籃球砸到了孟傑身上,麵露譏諷。


    “打個籃球而已,裝什麽裝啊?”郝毅直接衝著孟傑和宋臣年挑釁:“誒,你們這種除了讀書什麽都不會的廢物,不如收拾收拾去教室裏,別來這兒占著茅坑不拉屎。”


    三言兩語之間,兩個班的關係瞬間被點燃,直接爆發了這一場惡戰,宋臣年也被郝毅在比賽中耍陰招撞傷。


    史曉明剛想給商訣講清這場比賽的原委,就見他目不斜視地繞過了自己,直接走到了鬱綏的跟前。


    人聲喧鬧,郝毅雙手抱臂,下三白的眼中露出凶光,還在大放厥詞:“喂,還比不比了,你們這一群……嘖,我看幹脆別比了,你們班的男生去報個夕陽紅旅遊團就挺合適的,參加這種運動幹什麽,來丟人嗎?”


    他的眸光故意落到鬱綏的身上,一口白牙在光下亮得晃眼。


    鬱綏的拳頭攥緊了,看向身前商訣瘦弱的身板,上下掃了兩眼,很是懷疑地開口:“你確定你能上?”


    他怕郝毅一個俯衝撞過來,商訣直接被送到校醫院。


    商訣點了點頭,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浮起些許暖意,他眉眼彎起來,意有所指地開口:“班裏不是實在沒人了嗎,我可以為了你試一試。”


    鬱綏擰緊眉,不懂什麽叫為了他試一試,但此刻場上的確沒什麽人能上場,郝毅又在旁邊像條狗一樣狂吠,時間緊迫,場麵嚴峻,他思索片刻,還是同意了商訣的提議。


    “你到時候別拖我後腿,球盡量都傳給我,知道了嗎?”


    他凶巴巴地開口,蓬鬆的粉發襯得穠豔的五官透出幾分淩厲,漂亮得驚人。


    好不容易找到和新同桌緩和關係的機會,商訣彎了彎唇角,配合地點頭:“好,我乖乖聽你的。”


    鬱綏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句話格外不對味,但一時之間不明白到底哪兒不對,他隻好轉過身,朝著郝毅豎了個中指:“喂,廢物,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你是個什麽品種的垃圾。”


    郝毅的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


    哨聲吹響,下半場比賽拉開帷幕,裁判將2:15的比分展示出來的時候,整個實驗班都捏了把汗。


    八月的太陽堪稱毒辣,紅綠的塑膠跑道被陽光炙烤出難聞的氣味,籃球被拋在空中,郝毅和鬱綏臉貼臉對峙著,一瞬間兩人同時起跳,像兩道飛馳的閃電。


    一黑一白,白的那道彈跳高度驚人,反應更是疾速,隻一個照麵,籃球落入了鬱綏的手中。


    手上的籃球在地上砸出哐當的聲響,鬱綏靈活繞開幾個體育班的大塊頭,直接起跳,對準籃筐,狠狠地拋了出去。


    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拋物線,他站在三分線外,將那顆球直接扔進了籃筐,愣是一點球框邊沿都沒有擦到。


    籃球砸到地上的一瞬間,鬱綏撩了下額發,露出一片光潔飽滿的額頭,朝著郝毅挑眉:“看清了嗎,菜逼。”


    宋臣年抱著那條傷腿,死死不肯離開籃球場,看到鬱綏進球,他立刻發出呐喊:“綏綏!好樣的!”


    籃球場聚了不少人,實驗班的人今天破天荒地都下了操場,丟了手裏的單詞本,雙手圍成喇叭狀,給鬱綏打氣——


    “鬱綏!加油!”


    “鬱綏加油!打敗137!”


    “鬱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好帥!”


    “鬱綏牛逼!”


    場上到處都是鬱綏的歡呼聲,郝毅眼睛眯起來,死死盯著鬱綏,朝著身後的人囑咐道:“給我盯死了鬱綏。”


    事實證明耍陰招和盯人這招對鬱綏本人沒什麽用,他反應快,手長腳長,184的個子比起這群一米九體育生雖然略有些吃虧,但因為小時候學了很久的跆拳道和散打,對方撞過來的手肘和腳都被他迅速回擊甚至力道比他們還大。


    短短十五分鍾,籃球一顆接一顆落入球框,鬱綏投進了4顆球,商訣一顆,孟傑撿漏丟進去一顆,兩個班之間的比分迅速縮小,史曉明激動地滿頭大汗,轉頭看向桌子上的比分時,已經變為了13:17.


    隻要再進兩顆,他們就能贏了這場比賽,雖然機會渺茫,但不知道為什麽,史曉明就是覺得,鬱綏能做到。


    想到這裏,史曉明的呼吸都開始粗重起來,他眼睛裏發出攝人的光亮,頭一次生出些澎湃的勇氣來,用力朝著鬱綏的方向大喊:“鬱綏!衝他媽的!讓這群傻逼看看我們111班有多牛逼。”


    球場上正在奔跑的鬱綏被他這一聲喊嚇了一跳,腳下當即絆了一下,險些摔倒,還是商訣眼疾手快,扶了他胳膊一把,這才幸免於難。


    隻剩下五分鍾,這場球賽就結束了,防不住鬱綏,還被他拿下這麽多分,體育班的人臉色都很難看。


    驀地,看到場外人群中帶著黑框眼鏡,身形瘦削的史曉明時,郝毅嚴重劃過一道暗芒,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當即改變了防守鬱綏的策略,朝著身邊人施了個眼色:“對他們班這點弱雞下手。”


    鬱綏能打,不代表他們班這對弱雞會打,先前一直隻顧著鬱綏了,竟然忘了對方班裏這麽大的破綻。


    郝毅的眼睛在球場上轉了一圈,最終落到了後方落單的商訣身上。


    實驗班那個很裝逼的轉學生是吧,他一腳就能把他的膝蓋踢碎。


    郝毅朝著商訣的方向跑過去,恰好商訣從體育班的小前鋒手裏搶到了球,朝著鬱綏的方向奔跑。


    就是現在。


    郝毅朝著商訣狠狠撞過去,手肘朝著他腹部的方向,抬起的腳也從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度踹向商訣的小腿骨。


    他剛才就是用這招把宋臣年撞傷的,對方膝蓋上的淤青沒半個月別想消下去,他這次一腳下去,商訣估計會摔骨折吧,他眼中的惡意不斷放大,顯得黝黑的臉有些猙獰。


    下一秒,他聽到一聲清晰的骨頭碎裂的聲音,肋骨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郝毅不可置信地仰起頭,死死盯著麵前的商訣。


    男生規矩地穿著一中的那套校服襯衫,身量極高,漏出的一截手臂線條流暢,上邊覆著一層緊實的肌肉,在他動作間爆發出極強的力量感。


    商訣輕輕晲了他一眼,眉眼冷峻,側臉線條輪廓鋒銳利落,渾身上下都透著股生人勿進的氣息。他的眸色很深,在看著郝毅的時候,眼底的墨色濃得難以化開,十分滲人。


    郝毅想到對方撞過來的手肘,角度刁鑽,力度狠厲,鑽心的疼在大腦皮層叫囂著,他無端晃了下神,腳下一個不穩,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腳腕處也傳來清脆的“哢嚓”聲。


    商訣已經繞開了他,將球傳給了鬱綏。


    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頃刻間,又一顆三分球投入,比分被拉平,郝毅的頭上滲出冷汗來。


    商訣在鬱綏麵前又恢複了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好欺負,讓他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是不是一陣錯覺。


    他被班裏的人扶著下了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商訣,他的速度與反應絲毫不比鬱綏差,卻總在後方收斂鋒芒。


    比賽還剩最後一分鍾,戰況焦灼,兩邊的人都死死圍著對方,爭取這最後一球的機會。


    球再一次穿到商訣手裏,他被牢牢圍困住,難以找得到一個突破口。鬱綏站在不遠處,竭力想要解救他,卻被鉗製住手腳。


    比賽時間開始倒數,商訣朝著鬱綏的方向大喊了一聲:“鬱綏!”


    緊接著,籃球在空中拋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入鬱綏手裏。鬱綏撞開自己身邊的守衛,幾個越步飛到籃球框下,飛身上籃。


    場上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咣”的一聲。


    籃球砸下,在地麵回彈起一個驚人的高度,場下爆發出激烈的歡呼聲與尖叫。


    鬱綏一躍而下,一頭粉發被汗水浸濕,狐狸眼微挑,那股囂張與得意的勁怎麽也遮擋不住。


    少年輕狂,他張揚的昂起下巴,朝著郝毅道:“看明白了嗎,垃圾和人才的區別,就是你和我,雲和泥的區別。”


    人聲鼎沸,他朝著宋臣年的方向走過去,眼底漫出璀璨星光,笑意擋都擋不住。


    兀的,他的手腕被人拉住,硬生生停了下來。


    鬱綏看向手腕的主人。


    商訣一瘸一拐地緩慢移動著,眼睫虛虛垂下來,在冷白的臉上投出一層淡淡的陰翳,看不清表情。


    他臉上勾出一個虛弱難忍的笑來,聲音也有些虛浮:


    “鬱綏,能扶我一下嗎?”


    “不能的話也沒關係,我隻是剛剛在給你扔球的時候被撞到了,有點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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