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川徹單膝蹲下,陽光自身側的窗戶斜斜照進來,將他琥珀色的眼睛映照的宛如流淌的蜂蜜。


    但是五條悟卻莫名被盯得發毛,忽然就起了一陣雞皮。


    他搓了搓手臂,有些沒好氣的問道:“你這麽盯著我幹嘛?”


    “沒什麽,隻是在想要不要在這家旅館多住幾天。”戶川徹慢悠悠的說道。


    五條悟的動作一頓,想起了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徘徊的夏油傑,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危機感。


    ——雖然這幾天的經曆確實很有趣,但那是作為話題和友人分享有趣,而不是作為黑曆史被人圍觀有趣!


    五條悟一把抓住戶川徹衣擺,極其嚴肅的說道:“不行!我要換旅館!”


    “為什麽?”


    “因為這家旅館太破了,”這話五條悟說的毫不猶豫,隨後他以五條家未來家主的眼光將這家旅館一頓批判,聽到最後戶川徹的神色甚至有點恍惚。


    “所以,”五條悟雙手環胸,盯著戶川徹再次重申,“換旅館。”


    戶川徹作沉思狀,“嗯……那你要換什麽樣的?”


    五條悟聞言眼睛一亮,掰著手指一條一條開始羅列,剛說到第二條就被戶川徹微笑著打斷:“抱歉,沒那麽多錢。”


    “我給你……”五條悟說到一半硬生生咽下了最後一個“錢”字,下意識掏卡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臉頰因為咬肌用力顯得有些鼓,整體顯出一種氣呼呼的樣子。


    戶川徹輕笑一聲,覺得這個場景很有趣,但是他也沒有繼續逗下去,拎起放在椅子上一早就整理好的背包和琴盒,轉頭看向身後的五條悟。


    “走吧,換旅館。”


    五條悟原本對自己下一個落腳點不抱期望了,一路上都麵無表情,像是尊玉雕的佛像。


    但是戶川徹將他帶到了一個外表樸素,內部裝潢卻十分精致的地方。


    五條悟眼睛倏的睜大,猛地轉頭看向戶川徹,隻見戶川徹行雲流水般的辦好了手續,然後帶著五條悟拎包入住。


    五條悟眼中頓時浮現出六個大字——你管這叫沒錢?


    “朋友介紹的,友情價。”戶川徹解釋。


    確實,這個地方由中介人孔時雨先生友情推薦,私密性好,服務周到,還不用身份證明,左鄰右舍住著的,有可能就是赫赫有名的雇傭兵,居住體驗要舒適有舒適,要刺激有刺激。


    除了旅館本身就不合法外,其他一切都好。


    戶川徹帶著五條悟走入五樓,他們的房間在右手邊,但是左手邊起碼有五間房成了廢墟,牆上一排彈孔整整齊齊。


    戶川徹繼續解釋:“這兒不久前爆發了一場衝突,導致部分房間損毀,我們住的是最後一間空房。”


    戶川徹目不斜視的跨過地上的亂石,打開門,一張看起來就很舒服的大床映入眼簾。


    住小旅館住的腰酸背痛的五條悟見狀立刻眼睛一亮,神情矜持中透著一絲雀躍,慢悠悠的走到床邊,然後往床上一埋,任由自己陷入雲朵一般的被褥中。


    至於好像有一件事被他遺忘了?


    哦,一起睡啊。


    無所謂,大家都是男人。


    這種小事根本就不值得計較。


    **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坐在一間別墅的客廳中。


    他們兩人麵前各自放著一杯白煙嫋嫋的熱紅茶,旁邊還配著幾疊點心。


    這家別墅的主人是一個大概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名叫秋丸真一,相貌還算清秀,隻是一張臉總是板著,不見絲毫笑意,顯得他整個人有些陰鷙深沉。


    自夏油傑向秋丸真一說明了來意後,他沉默了很久,隻是小口小口的喝著手中的紅茶,沒有一點要配合的樣子。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來這兒是因為高層交給了他們一個任務,之前被戶川徹看見,隻是因為恰巧路過那兒,還真不是因為五條悟來的。


    現在任務剛開始就有了要失敗的預兆。


    夏油傑眉心一跳,無奈隻能再度勸道。


    “秋丸先生,您要相信,我們與你們是站在同一戰線的。”


    “您的父親秋丸彰於七日前遭人買凶殺害,那位下殺手的詛咒師至今下落不明,您把當時的一些細節告訴我們,也有助於我們找到那位詛咒師,幫您的父親報仇。”


    聽到這兒,秋丸真一眉梢微動,第一次抬頭看向夏油傑,“如果是真正殺害我父親凶手的話,那麽我的仇已經報了。”


    “隻能說天理巡回,報應不爽,光村正人在昨日意外死於降壓藥服用過量,即便是我父親,在天之靈應該也能安息了吧。”


    夏油傑眼睛微微睜大,他平時不關注新聞,顯然沒預料到會發生這件事,他第一反應是為秋丸真一高興,但隨後就發現自己之前準備的話沒了用武之地。


    “雖說主謀是那個光村正人,但是詛咒師也參與了吧,您不打算向那位詛咒師報複嗎?”


    家入硝子托腮問道,她嘴裏叼了根煙,但是沒點燃,隨著她說話時肌肉的牽扯一動一動的。


    秋丸真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形式上的笑容,“詛咒師隻是一把殺人的刀,如果光村正人鐵了心要我父親死的話,不是那個詛咒師,應該也會是別人。”


    “但是我很好奇一件事。”


    秋丸真一將手中的骨瓷茶杯輕輕放下,發出清脆一聲響,不由的讓人心神一震。


    “為什麽是我。”


    聞言夏油傑嘴角的笑容一僵,家入硝子嚼著香煙濾嘴的動作頓了頓。


    秋丸真一能在暗網上找戶川徹買/凶/殺人,本就不是什麽普通人,倒不如說,像他們這種錢財和權勢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基本都和裏世界有些許聯係。


    秋丸真一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咒術師的事情。


    寫字樓裏白領聚集,各種貸款、加班的壓力,本就容易滋生咒靈。


    秋丸真一還是很想好好賺錢的,也不想因為咒靈無端造成一些財產和人員上的損失。


    因此從他父親秋丸彰開始就和固定的幾個咒術師有聯係,會邀請他們定期清除咒靈,有了這層關係在,秋丸真一對咒術界的了解實際上比夏油傑所想的要多一些。


    咒術師清除咒靈,詛咒師則是叛逃的咒術師。


    雖然這些人都有一些淩駕於普通人之上的力量,但作為這個社會的一份子,要想活的好、活的舒服,都離不開錢財。


    因此咒術師叛逃後和各種有錢人搭上線是自然而然的事。


    最直接的就是在暗網上接各種懸賞。


    秋丸真一知道有不少詛咒師都接過殺人的活。


    雖然他為父親的死亡感到憤怒。


    但是拋開感性,單純用理性思考的話,無論是死去的父親,還是殺死父親的詛咒師,本質上與其他接單的詛咒師還有那些目標都沒有區別——不過是暗網中萬千任務的一個縮影罷了。


    既然同樣是詛咒師接單殺人,為什麽別的詛咒師他們不去找,單單要找殺死他父親的這個呢?


    秋丸真一向來不吝於以最惡毒的想法來揣摩對方的來意。


    他才不信這是出於好心。


    那麽隻能是那個殺死父親的詛咒師身上有些特殊之處。


    換句話說,那個詛咒師身上有對方想要的東西。


    “所以,為什麽是我?”


    秋丸真一再度重複了一遍,烏沉沉的眼珠一錯不錯的看向夏油傑,如同兩汪深淵。


    夏油傑與他對視半晌,倏的泄了氣,向後一倒靠在椅背上。


    “啊——真是的,我就知道瞞不過去,那些人還硬要我瞞著。”


    “但是無所謂,我告訴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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