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陷入詭異的寂靜。


    薑禾微微睜大了眼睛瞅著他,周素芝懵逼了一會兒,沉默著朝許青伸出手,許青拿著紅本本往身上抹一把擦幹淨遞過去。


    “……”


    “……”


    看到本本上的兩個人照片,周素芝抬起頭,臉上閃過片刻的茫然。


    “結,結婚了?”


    “啊。”許青啊一聲,“就是先領個證,這不天氣挺好的嗎,等結婚再辦酒。”


    “那……也是。”周素芝側頭看看窗外。


    天氣真好……


    好個狗蛋啊!


    沒聽說過這種理由!


    沉默了一會兒,她看看薑禾,薑禾正兩隻手糾在一起,低著頭,像私奔了被當場抓到一樣。


    “好像……有點急了吧?”周素芝感覺暈乎乎的。


    “急嗎?你上次還催我來著。”


    “催你是催你,但是……不該多準備準備嗎?”


    “準備什麽?”許青問。


    “準備……嗯……那個……”


    周素芝嗯嗯著想了一下,歪頭道:“彩禮?”


    “彩禮?”


    許青和薑禾對視一眼。


    “你要嗎?”許青問。


    “不……要……吧?”薑禾猶豫著問。


    “不要……嗎?”


    “那……要?”她看著許青眼神,慢吞吞道:“這個,要多少?”


    “嗯……隨便要個,三五十萬,弄輛車來開?”許青沉思。


    薑禾瞬間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多聽了個‘十’。


    “你……”周素芝一口氣沒上來,“這不是要商量的嗎?”


    “我們不是正在商量?”


    “……”


    周素芝迷了。


    劇本好像不對,彩禮是這樣商量的嗎?沒聽說過!不都是女方想多要,男方使勁兒壓價嗎……


    明明是談結婚的事,怎麽變成好像這小兩口圖謀他們老兩口的財產?


    “媽,她要三五十萬。”許青側頭道。


    “……”周素芝深吸了口氣,“這不是你要的嗎?”


    “沒有啊,彩禮嘛。”


    “我……”


    周素芝覺得不行,這得讓許文斌才能治得住他。


    ……


    許文斌正在單位,整理完一堆資料,摘下眼鏡拿布擦一擦。


    忽然間一陣心煩,他皺了皺眉,想想也沒什麽事。


    隻是……


    許文斌視線移到桌旁的車鑰匙上。


    怎麽莫名感覺有點舍不得?


    好像這個車要離自己而去了……


    ……


    “不是說好私奔嗎?”


    薑禾走在路上拿著本本,還在嘟嘟囔囔念叨。


    “私奔了呀,隻是被發現了。”


    “你就是故意的。”


    “這哪有故不故意,你現在是我媳婦,又沒見不得人。”


    許青揣著兜走在路上,感覺到風兒微涼,轉頭看看,幫薑禾把外套上的帽子扣上。


    “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了。”他說。


    “還沒辦酒。”薑禾老覺得這是個陰謀,許青就是想和她同房。


    “沒辦酒也是合法夫妻,領了這個小本本,我們就是兩口子,有夫妻的義務和責任……”


    薑禾怒視著他。


    “你別想亂七八糟的,小腦袋瓜整天琢磨什麽,一點都不健康,我說的是相互扶養,財產共有,共同處理,嗯……反正不包括你想的那個。”許青一本正經地道。


    “你如果沒想,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薑禾大怒,把小紅本本塞進兜裏,抬手劈劈啪啪和他打了一架。


    在大街上行人忍不住側目,好家夥,這倆武打演員啊?


    “我懷疑你讓我學功夫就是為了打我的時候我能招架一下,然後讓你不至於太沒勁。”


    許青甩著手抱怨,到了公交站,兩個人也沒再打鬧,立在這裏等公交車過來。


    “我是指點你的功夫。”


    “現在不怕暴露了?”


    “說出去誰會信?”薑禾側頭看看街道,指著遠處道:“隻要我不飛起來把那個監控摘掉,別人隻會認為你有妄想症。”


    “說實話,我現在就覺得我有妄想症。會不會你本來就不是唐朝來的,然後編了一個謊話騙我?”


    “好吧,實話說了吧,我從小跟著流浪老太長大,那老太還會三皇炮捶拳,教會了我,而我又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


    薑禾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虎口處的厚繭早已消失,隻是有點微微的發硬,平日裏一直塗抹著護手霜,讓手背變得比當初光滑細膩的多。


    她已經脫去了古代人的帽子,接下來,就是好好在現代生活。


    “現在不擔心我跑路了吧?”薑禾忽然道。


    “嗯?”許青歪了歪頭,“我一直沒擔心過。”


    “那你急著和我領證。”


    “這不是天氣好嘛,順便就拿了。”


    “隻是這樣?”


    “不然呢?”


    “天氣是很好。”薑禾抬頭看一眼,眉眼彎彎的,伸手挽住許青的胳膊。


    “許青。”


    “嗯?”


    “我好喜歡你。”她靠近了小聲道,緊緊挽著他的手臂。


    “me too.”


    “什麽兔?”


    “洋鬼子的話,意思是我也是。”


    許青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這小女俠,可甜可颯,賺大了。


    公交從遠處駛來,還沒到晚上高峰期,空座很多,兩個人找到位置坐下,薑禾又摸出紅本本瞧。


    很神奇的證,官府頒發的婚契。


    還是免費的。


    她美滋滋的看著,摸出手機拍張照,再用小貼紙把兩個人的信息模糊掉,發到朋友圈裏。


    “你學壞了。”許青看著她操作,說道。


    “嗯?”


    “這是現代人才有的毛病。”


    “我樂意!”


    許青沒辦法,他又能要求唐朝的小老太太怎麽樣呢?


    到了北望路,看到趙叔坐在門口的身影,許青從兜裏摸出兩包煙,一包華子一包軟玉溪,樂嗬嗬地送給他。


    “呦,這個好!”


    “嘿嘿,少抽點。”


    許青招呼一聲,薑禾也朝他笑笑,跟著許青走遠,才回頭看看,好奇道:“為什麽給他兩包?”


    “幫了咱們忙啊。”


    “哦。”


    “之前給你拿這個門禁卡時候,我和程嬸兒提過一嘴,你身份還沒著落,等想辦法弄了才好結婚,程嬸兒肯定也和他說了……雖然他們不太知道怎麽回事,但警察問的時候肯定心裏門兒清,有意幫了忙的。”


    “那程嬸兒也要給嗎?”


    “她不用,等放寒假你多教教小言做作業就好了。”


    “……”


    薑禾想起來小言,夏天暑假時她們兩個還一起學小學知識呢。


    哼,她又教不了,雖然現在已經自學完初中了,但也隻是粗淺的了解,會做個練習題。


    一起回到家,許青懶懶地躺在沙發上,薑禾在沙發上摸索摸索,找到那個機關,沙發靠背被放平,她也擠上去,倚在許青旁邊。


    拿到結婚證,有種解決了一件大事的感覺,卻沒鬆口氣,總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想要和他貼得近一點。


    “你好像不太對勁。”許青感受著她的呼吸噴在臉側,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我很對勁。”


    薑禾矢口否認,閉著眼睛仔細想了一會兒,也覺得哪裏不對,古代與現代的思緒在腦袋裏碰撞,過片刻,她忽然起身,不想再這樣下去。


    “快三點了,我看看逆回購。”


    “嗯。”


    許青也起身打開自己的賬戶看看,自從上次聽趙叔提起基金,他就覺得要完,近兩個月一直慢慢減倉,現在基金股票都清的差不多,看看賬戶上的餘額,又給薑禾轉過去五萬。


    “怎麽給我這麽多?!”薑禾驚了一下,扭頭問許青。


    “反正你隻玩這個,又虧不了,多賺點買菜錢。”


    “你呢?”


    “我已經撤離賭場了,再待下去要賠錢。”許青看著自己賬戶裏唯一的地產股,想了片刻沒有動它,在裏麵留著吧。


    “你怎麽知道的?”薑禾感覺很神奇,從椅子上爬過來,掰著許青的腦袋左右觀瞧,“難道你真的會預知未來?”


    雖然這種能力非常不可思議,但是想想自己的身份,也就變得合理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


    她還看過袁天罡李淳風的推背圖……在百度上看的,當然不是在開元看的。


    上麵什麽武曌當權,狄仁傑逼宮什麽的,簡直神之又神,現在薑禾懷疑他也有類似的能力,明明是賭場,你卻提前知道要輸不玩了,這不是欺負人嘛?


    “聰明人都會的,小朋友,你要多讀書呀。”許青拿開她的手,放在薑禾頭上揉了揉,“這不是預知未來,是看大勢。”


    “我也想學。”


    “你不是一直在學嗎?”


    “哪有。”


    “了解這個世界啊。”


    許青挪動著鼠標笑笑,“多看,多觀察。”


    “比如?”薑禾覺得這家夥太壞了,自己教他功夫,他卻不教自己賺錢。


    “時代一直在變化,比如當初流量明星熱得不行,隨便怎麽都能撈錢,後來有部電影砸了鍋,就是衰敗的開始,他們雖然還是吃香,不過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新興的熱點就趁機起來了,比如這個。”許青隨手拿過被冬瓜蹂躪的聯動桶,“在幾年前這種活動想和明星比是在搞笑,但我們上次去吃,明星代言的套餐被二次元給碾碎了,明星海報在櫃台積了那麽大一摞送不出去,這就是大勢。”


    他記得明星打榜還有個遊戲製作人出道力壓明星的,可惜薑禾遊戲玩的晚沒趕上。


    “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就是這樣子了。”


    “吃個飯你就看這麽多啊?”


    “這是生活的積累啊,你看這兩個是反過來的,一個調查的時候很受歡迎,結果活動出來都是假粉,還有人買了退退了買,一個調查的時候沒人玩,然後活動出來被擠爆了。假流量總會露餡——當然,他們總會有那麽一撮核心粉的,一個人可以扮十個,四十歲倆孩子的媽什麽的。”


    “給你吃。”薑禾捏個紅薯幹喂他,“四十歲才倆孩子的媽,我……”


    “你什麽?”


    “我肯定不會。”


    薑禾眼睛轉了轉,坐回自己的位置,許青說的那些她現在還學不會,但是現在結婚了,應該考慮一下那個什麽了……


    她悄悄歎了口氣,等辦完酒就要生小孩了……


    二娘說……二娘沒說過生小孩的事。


    完蛋了。


    許青打開江城的樓市研究研究,兩個人已經確定了住高層,所以優先選帶露台的,這樣範圍一下小了不少,幾個沒完工的樓盤也可以考慮進去。


    等買了房,就是正式辦酒的時候,婚禮就補完整了,而不是隻有個紅本本。


    據許青了解的婚禮習俗,薑禾這種古代人最看重的還是形式,拿個本本的意義遠遠沒有辦酒席的意義大。


    上告天,下知地,中拜父母,把所有該通知的通知一遍,說我們結婚了,讓老天爺知道,然後夫妻對拜一下,這叫明媒正娶,至於隻拿個紅本本,和私奔沒什麽差別。


    中式婚禮……江城的婚慶公司也要開始了解一下,不然他的雛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結束,這小老太太,明明結婚證都拿到手了,還死抱著褲腰帶。


    難道是害怕生小孩?應該知道計生用品了呀……還是保守。


    許青搔搔頭,對她古代人的身份又愛又恨,主要還是武力值的原因,要是稍微弱點,半推半就應該就搞定了,沒試過才會怕,試過以後肯定真香了。


    一直忙到近四點,薑禾那邊還在拿著小本本研究什麽,現在手裏捏著八萬多塊,她必須更加認真一點。


    那都是她和許青一點一點攢的……好吧,主要還是許青一點一點攢的,薑禾知道自己賺的那些差不多都用來支出了。


    一開始賠個電視,後來買茶葉,許青那個筆記本電腦,都應該算她的,還有平日裏吃飯什麽的……


    不對。


    “我的嫁妝呢?”


    “嗯?”許青愣住了。


    “呸!我攢了多少錢?”薑禾扭頭看向別處。


    許青玩味片刻,表情奇怪,“你攢的嫁妝?”


    “我攢的錢。”


    “嫁妝。”


    “錢。”


    “嫁……”


    砰!


    薑禾拍案而起,橫眉瞪著他,“許青,你別過分!”


    “……”


    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許青樂了,“你手裏就是。”


    “我攢了這麽多?”


    “嗯。”


    “我要帶著它跑路了。”


    薑禾受不了許青的眼神,關掉電腦轉身進去臥室。


    過一會兒又出來,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拿過一個紙條道:“我要給人家發貨,怎麽發?”


    她的紅薯幹終於賣出去第一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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