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老本行了,一會兒就看我的吧。”


    對於這個任務,侯六頗有信心的說道。


    二人等了一會兒,鋼叉男胡老三去而複返。


    “老弟,村民們都有換的想法,不過大夥兒現在更想換些糧食,就是不知道你手裏有多少了。”


    胡老三看向侯六手裏的袋子,算是一個衷心的提醒。


    侯六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露怯,而且他也不是真的要來換票的。


    “有的,老兄你盡管把人都喊來吧,我還有其他的糧食,隻是不方便帶在身上,藏起來了而已。”


    聞言,胡老三咧著嘴,露出一口大黃牙:


    “好嘞,好嘞,你有糧食就成,我去給你催催他們,這天寒地凍的,讓老弟你們倆等太久也不好。”


    侯六連連擺手:


    “老兄,多謝你的好意,我們哥倆其實無所謂的,讓鄉親們隨意一些就行。”


    侯六和李學文現在巴不得村民們的動作慢一些,最好趕上那些七老八十的速度。


    李學文這時從兜裏摸出一包牡丹,“大哥,來抽根煙。”


    胡老三本來都打算回去催了,看到李學文拿出來的煙盒,不由眼前一亮。


    他一陣小跑著過來:


    “你這是牡丹?不是光有煙盒吧?”


    胡老三見過村裏有人為了充大頭,有撿好煙的煙盒裝自己做的卷煙的。


    “哈哈,大哥,您說笑了,你幫咱們哥倆忙前忙後的,我哪能用次等煙哄騙你。”


    說罷,李學文敲出一支煙遞到鋼叉男胡老三跟前。


    胡老三激動的把煙抽出,看到過濾嘴的時候,喜不自勝。


    “好煙好煙!”


    他一把將煙夾在耳朵上。


    見此,李學文重新敲了一根新的給對方:


    胡老三見李學文會來事,不由很是高興。


    “你們哥倆不錯,怪不得敢兩個人就來咱們村子收票。”


    啪嚓~


    李學文點燃火柴,先給鋼叉男點上。


    “老弟,你倆咋不抽呢,光我一人抽多不好意思啊。”


    “老哥,舍不得啊,這煙可不好弄...”


    胡老三吐出一口煙霧,表情有些迷醉。


    “這話不假,看來你們幹這一行當投入也不小啊,怪不容易的。”


    “嗐,都是為了生活嘛。”


    抽煙的功夫,侯六則和李學文陪著胡老三聊天。


    不多時,胡老三就將二人引為知己。


    “今天一切都是緣分啊,一會兒兩位老弟收完票,到我家吃上一口唄!”


    “胡老哥,這多不好意思啊,咱們哥倆肚子大,可不敢叨擾。”


    胡老三手一揮:


    “這你們不用管,今天我堂哥回來了,一會兒我上他那去弄些好東西回來,保管讓二位老弟吃飽。”


    李學文和侯六對視一眼。


    不會這麽巧吧?胡老三今天回來的堂哥難不成是胡財旺?


    李學文試探著說道:


    “胡老哥,你的堂哥平時不住村裏麽?”


    胡老三沒多想,“人家是汽車廠的大人物,早就到縣城裏享福了。


    今天他回來是見見朋友,堂哥和我關係一向不錯,他肯定會答應我的請求的。”


    胡老三又湊近二人一些,悄默默的說道:


    “我那堂哥的家裏,有不少好東西呢,沒準咱們哥仨今天也能喝上那洋酒。”


    想到洋酒的滋味,胡老三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李學文心中驚訝,這胡老三似乎耿直得有些過分啊!


    這才多久,幾句場麵話,外加兩支煙就對他們二人掏心掏肺了。


    是耿直,還是裝傻?


    一時間,李學文心中思緒萬千。


    他決定冒一下險,臉上作出一副震驚的表情:


    “呀!胡老哥,你們一家人都了不得啊,你這個堂哥竟還能弄到洋酒,想必在村裏地位應該很高吧?”


    胡老三哈哈大笑起來。


    “也就那樣吧,是有那麽一些話語權。”


    “對了!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胡老三拍了下腦袋,“你們要布票和棉花票可以找我堂哥啊!”


    他將僅剩一截煙屁股的煙丟入雪地中,隨後將鋼叉背在身後。


    左右手一把拉住李學文和侯六。


    “二位老弟,咱們也別找其他人收票了,他們那裏加起來都沒有我堂哥多。


    走!我帶你們去找我堂哥,我看你們也是人才,不如以後就跟著我堂哥混吧!”


    侯六神色一緊,趕忙看向李學文。


    李學文給他打了一個眼神,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隨後他對著胡老三說:


    “胡老哥,聽你這麽一說,小弟我是真想見見這位大人物了。”


    “是吧?如果你倆能被他看上,以後保管你倆能吃香喝辣!”


    胡老三拉著兩個人來到一處宅院前,正是此前那間!


    李學文和侯六此時已經確定了,胡老三口中的堂哥絕對是胡財旺無疑。


    “堂哥,我帶了倆哥們過來,他們可都是人才!”


    “胡哥,我們兄弟倆有禮了!”


    李學文忽然出聲對著院子裏喊了一嗓子。


    他這是提醒屋內的朱強,讓他不要自亂陣腳。


    胡老三卻不懷疑,隻當是李學文懂禮儀。


    他越發覺得自己挖掘了兩個可用的人才,回頭堂哥見到後一定會嘉獎他的。


    等了一會兒,屋內沒有回應。


    胡老三有些尷尬,連忙解釋:


    “二位老弟,恐怕是我這堂哥正在聊事情,不方便出來。


    這樣,咱們先進院子裏等著,等我堂哥談完了事情,他就會見咱們了。”


    就這樣,胡老三帶著李學文和侯六進了院子,一直來到那間房子前等候著。


    “堂哥,我們就在門外。”


    胡老三對著房間裏說了一句,便閉口不言,隨後他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二位老弟,這是什麽意思?”


    兩個黑洞洞的槍口直直的對著胡老三,隨時能取走他的性命。


    “胡老哥,對不住了,咱們立場不同,不然或許真的能坐下來一起喝一杯。”


    李學文現在確認了,眼前的胡老三的確是個耿直的。


    雖然他愛占些小便宜,卻和胡財旺那些亡命徒不一樣。


    也難怪胡財旺會對待他這個堂弟會這麽寬厚,應該是覺得他這個人沒什麽心眼,不會背後捅刀子。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你們兩個是來收票的!”


    胡老三雙眼圓瞪,怒不可遏。


    他死死的盯著李學文和侯六,仿佛要把他們二人給生吞活剝了一樣。


    吱呀~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


    胡老三忽然大吼一句:


    “堂哥快跑!有人要來弄你!”


    隨後他竟是悍不畏死的就向李學文和侯六二人撲了上去,要以自己的肉身阻擋火器。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開門的朱強蹭的一下拉住胡老三,然後扭身用肩膀頂住胡老三壯碩的身體。


    緊接著就是一記過肩摔!


    蓬~


    胡老三的身軀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


    “誒喲!疼死我了!”


    他看了一眼摔他的人,發現是個生麵孔後,一顆心頓時跌入穀底。


    “你是誰?我堂哥呢?”


    回應他的是三人的繩子捆綁,以及一塊塞進嘴裏的破布。


    三人費了牛勁才把胡老三給抬到屋內,胡老三這時也看到了他的堂哥,被困成粽子的胡財旺。


    唔唔唔~


    胡財旺雙眼瞪大的看著被捆住的堂弟,激動得發出嗚咽聲。


    你怎麽在這?我還等著你過來送飯然後救我呢!


    胡老三同樣‘唔唔唔’的回應:


    “堂哥,他們欺負我老三,你要為我出頭啊!”


    兩人‘唔唔’半天,顯然不在一個頻道上。


    “學文,侯哥,這個人是怎麽回事?”


    “他自稱胡老三,是胡財旺的堂弟。”


    朱強眼神一冷:“這麽說他們是一夥兒的?”


    李學文默然,的確存在這一種可能性。


    “朱公安,我覺得胡老哥,啊不是,這個胡老三,他還是有可取的地方的。


    我建議可以對他從輕發落。”


    侯六有些不忍。


    “我會考慮的,你們放心,如果他沒有直接參與到這起案件裏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


    三人算得上共患難的關係了,朱強把侯六的話放在了心上。


    “朱公安,那這裏交給你了,我們繼續出去收票,拖延時間。”


    李學文和侯六再次離開。


    朱強來到胡老三的跟前,想了想,他將對方口中塞著的破布取下。


    “呸!你們可真卑鄙啊!偷襲老子!”


    胡財旺吐了口口水,眼神凶悍。


    朱強早有準備,退後一步躲了過去。


    “我問你,你知道你堂哥胡財旺在幹什麽事情麽?你跟著這樣一個人,不覺得羞愧麽!”


    “我堂哥是好人!他給錢給村裏,大荒年,咱們石橋生產隊愣是沒有餓死一個人!


    跟著他有什麽不好,沒有堂哥,我都見不到我老爹老娘了!”


    胡老三雙眼赤紅。


    看到胡老三這副模樣,朱強了然,對方恐怕是被利用了。


    石橋生產隊的其他村民多半也是這樣的情況,拿錢辦事而已。


    這種情況還好,朱強最怕的就是那種知法犯法的。


    一整個村子都參與到犯罪活動中,碰到這種情況,那真是沒轍。


    “要殺要剮隨便你,到了下麵,我會回來找你的!”


    “對不起,我是警察,隻會把你們交給法律。”


    朱強從懷中掏出他的證明。


    胡老三定定的看著上麵的字以及鋼印。


    他猛然抬頭看向朱強:


    “你...你真是公安?”


    “如假包換,我來你們石橋生產隊是為了徹查一起國有資產盜竊案。


    而你口中的堂哥胡財旺便是這起案件的主謀之一,他給你們的錢,都是從國家那裏搶來的!”


    朱強的話擲地有聲。


    “你知道那些錢沾了多少司機的血嗎?你們用這些錢,就是用同胞的血來蘸饅頭吃!”


    他的話振聾發聵,胡老三的腦袋嗡嗡的,他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自己的堂哥。


    “這是...這是真的麽?”


    “嗬嗬,他不會回答你的,他也不敢回答,回頭到了派出所,一切的一切,都會浮出水麵!”


    胡老三表情悲痛,眼裏流下兩行熱淚。


    他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堂哥不是大領導麽?那些錢不是他掙來的麽?


    一想到那些被用來買糧食的錢上沾滿了鮮血,胡老三就忍不住一陣反胃。


    嘔!


    他猛然幹嘔了起來。


    朱強見此,便把破布扔到一邊,沒再用來堵住對方的口。


    胡老三的反應也印證了侯六說的話,這人的確有些可取之處,還能挽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回頭到了所裏,把你知道的相關事情都交代清楚,爭取戴罪立功。”


    “我有罪......我有罪.......”


    胡老三低著頭,嘴裏不斷重複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朱強說的話。


    另一邊。


    李學文和侯六出了門沒多久,就碰到了陸陸續續過來要賣票的村民。


    侯六的那點糧食很快就見底了。


    “學文,咱們沒有糧食了,怎麽辦?”


    侯六低聲提醒李學文。


    “拖,你先拖一陣,我去找找看。”


    “好,我盡力。”


    對於李學文的話,侯六從不忤逆。


    “咦?胡老三呢?不是他介紹來的麽,怎麽沒見他的人?”


    忽然,幾個青年來到二人跟前,打聽胡老三的下落。


    “他...”侯六還在想措辭。


    “他去他堂哥家了,好像說是去送飯,具體我也不清楚。”


    “胡老三說他去送飯了?”


    其中一青年重複李學文的話。


    “應該是吧,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青年扭頭對著幾個同夥說:“老三不夠意思啊,自己一個去了,八成是想吃獨食。”


    “那咱們去找他不?”


    “找個屁!要是得罪了大人物,咱們幾個都要兜著走!”


    “那咱們回家等著老三回來吧,這家夥不像是吃獨食的人。”


    幾人就要離開,但是剛才問話的青年扭過頭來盯著李學文二人:


    “你們倆收完票就趕緊離開,不要在村子裏瞎走,更不要動不該有的心思。”


    警告過後,幾名青年離開。


    “學文,剛才那幾人應該就是送飯的,現在他們不去了,咱們還要繼續收票麽?”


    “收,做戲做全套。”


    他本來隻是有所推測,沒想到正給他猜中了,胡老三的確是送飯的。


    本來應該是幾個人一起去送的,得知胡老三自己一個去送後,幾名青年便不去了。


    現在得知誰是送飯的,李學文二人也不著急了。


    他本來還想找個機會弄些糧食出來繼續換票,現在看來也不用了。


    “咱們拿著錢繼續收,他們賣不賣的不用管,咱們就一直磨到支援過來。”


    約莫二十分鍾後,李學文大半個村子的人都來看過他們二人。


    他忽的聽見村口傳來陣陣嘈雜之聲。


    隨後,他便看到了一黑瘦的少年麵色著急的朝他們奔跑過來,在他身後,一隊全副武裝的公安隊伍。


    “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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