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仙衣茫然。


    公孫小魚歎了一口氣道:“滄青大陸北境九國,每隔十年,都會聯合舉辦一場國脈之戰。今年正好是第十八屆,已經定在初秋時分開啟。”


    他解釋道:“數百年前,滄青大陸北境九國征戰不休,百姓流離失所。有人間大能於心不忍,遂由大衍武宮出麵,聯合九國帝族、世家、學院、洞天、福地、妖族等各大勢力,開啟國脈之戰,以決定糾紛、領土等等。等同於將戰爭規模縮到最小,且僅限於年輕修士。”


    陳仙衣一驚,


    好大的手筆。


    公孫小魚拍了拍陳仙衣肩膀:“等我回了玄京,請你去最大的風煙閣喝酒。和宜翠樓比起來,那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順手遞來一枚令牌,“我的令牌,去了玄京,有什麽需要,去長陵王府。百萬以下靈石,隨你用。”


    陳仙衣滿臉正色:


    風煙閣,謝了,婉拒。


    能支取百萬靈石的令牌,那恭敬不如從命。


    就在此刻。


    大殿陡然搖晃起來。


    二人連忙衝出。


    隻見連綿宮殿瞬息坍塌,遠處山河崩塌。


    傳承已有主人,魚龍遺宮再無存在必要。


    即將湮滅。


    天際突然出現一道巨大空間裂隙。


    出口。


    許多身影自各處躍出,消失在裂縫中。


    陳仙衣正待離開,忽然想到什麽,


    “那牧濯西是什麽來曆?”


    公孫小魚一愣:“此女,乃是大衍武宮副宮主雲心柔首徒。莫非你也看上她了?醜話說在前頭,我已經追她很久了。”


    陳仙衣冷冷道:“我對老姑娘沒興趣。”


    轉身踏入空間裂縫。


    對一身媚術的牧濯西,他的確沒有好感。


    公孫小魚大怒:“你是我兄弟,何故辱我女神?”


    ——


    魚龍遺宮坍塌。


    引動天河山脈異變,方圓百裏皆成混沌,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複。


    蕭山侯,雲心柔,李白眉,聽蟬僧,齊不歸,張伯鈞等人此刻皆懸浮半空。


    蕭山侯神念強橫無匹,瞬息掃過百裏。


    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魚龍地脈不見了。”


    眾人皆神色凝重。


    李白眉皺起白眉:“能進遺宮的修士,最高隻是藍品真皇境。不可能掌控魚龍地脈之力。”


    雲心柔道:“隻怕有真正的妖孽天才。”


    蕭山侯瞬間決斷:“事關國脈之戰,立刻追查所有進入魚龍遺宮的修士。”


    若隻是搜刮寶物、傳承一份大道。


    交給那些年輕人就是。


    何至於聚集如此之多的真正高手?


    魚龍地脈,才是蕭山侯一行目標。


    ——


    經此一事。


    陳仙衣不敢耽擱,馬不停蹄,直奔玄京而去。


    必須要在五月初五大衍武宮開聖門之前抵達。


    雖然有劍仙姐姐相助,修行功訣沒有問題。


    但他出身小小陳族,資源太缺。


    而要修行,資源不可或缺。


    簡而言之,他太窮了。


    踏入青品境界後,更需要海量靈石,需要試煉塔,需要庇護,需要......


    這些,陳族給不了。


    劍仙姐姐也給不了。


    所以,必須考入大衍武宮。


    ——


    玄京。


    大魏帝都,人口過億。


    滄青大陸北境第一雄城。


    百城千郡,無數英傑皆匯於此地,試圖在此地搏出一片光明未來。


    這些人被稱之為“京漂”。


    背井離鄉,漂泊玄京。


    此時的陳仙衣,亦可算是“京漂”一員。


    不同的是,他有一位自幼居於玄京的未婚妻。


    昨日,五月初一。


    他已抵達玄京。


    下榻於一家五星級客棧,準備休息一夜,今天登門拜訪未來嶽父,去見那通信數年卻始終不曾見麵的“傾城仙子大魔女”周瀟然。


    換上一襲青衫。


    背負浮屠,陳仙衣離開客棧來到周府門口。


    周族乃是玄京豪門,府邸連綿,美輪美奐。


    隻見門口長街,停著十餘輛華貴大輦,每一輛大輦上都堆滿紅色玫瑰。


    大輦之旁有異獸等待。


    馬身,虎首,四爪鋒銳,生有雙翼,通體雪白。


    遠處聚集有無數百姓,議論紛紛:


    “竟然是雪翼虎!這種妖獸實力堪比紫品修士,竟然用來拉輦。”


    “堂堂大魏七皇子,用雪翼虎拉輦,已經很很很低調了。”


    “原來是七皇子,他又來給周瀟然送花嗎?”


    “天啊,每次都送十幾輦玫瑰花,真的是好浪漫唷。”


    “我男朋友要是有七皇子一半浪漫,我就算死也要嫁給他。”


    “一半浪漫?你知道這些玫瑰值多少錢嗎?整整十萬靈石。”


    “啊?他一個月的薪水才三千靈石。”


    “姑娘,聽我一句勸,沒有錢的愛情不叫愛情,叫相依為命。”


    “靠!老娘就跟他分手。”


    “姑娘,老夫小有資產......”


    “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


    “不過周瀟然不是早就放過話嗎?她已經有未婚夫了。這七皇子怎麽還鍥而不舍,追一個有夫之婦。”


    “這你就不懂了,有些男人就喜歡追有夫之婦。”


    “聽說中午時分,七皇子會親自登門。”


    “最關鍵的是,七皇子最得帝君寵愛。就算是周家,也不敢得罪,唉。”


    “......”


    陳仙衣臉色逐漸陰沉。


    轉身離開。


    ——


    周府。


    庭院深深,一座高樓內。


    一位黑衫女子氣態瀟灑,負手而立,素手如雪,與身上黑衫形成鮮明對比。


    她麵容清寂冷淡,仿若桃花明月,空穀幽蘭,顧盼間自有一番清雅高華氣質,讓人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皺了皺眉:“七皇子又來送花?”


    身後一位侍女戰戰兢兢道:“是的,小姐。門口已經停了十三輦玫瑰。七皇子還傳來話:中午時分,登門拜訪,要和小姐暢談人生。”


    這位黑衫女子,自然就是大衍武宮掌門子弟周瀟然。


    周瀟然冷哼一聲:“去,把那些花全給我燒了。”


    侍女嚇得撲通跪下:“小姐三思,族長交代過,七皇子如今已得聖心,萬萬不可得罪。”


    周瀟然擺了擺手,讓侍女先下去。


    臉色一冷,公孫賢者越來越過分了。


    是欺我父母如今正在閉死關?


    是欺我兄長周浩然不在玄京之內?


    兄長一年前出門遊曆修行,如今已不在滄青大陸。


    他若在,給公孫賢者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而自己,因為經脈暗傷緣故,眼下正是療傷關鍵時期,不可妄動。


    家中老家夥一個個又謹慎圓滑,指望不上。


    “待我療傷結束,國脈之戰中,第一個殺你公孫賢者。”


    周瀟然已生殺心。


    心頭莫名想起遠在北涼郡那個家夥,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膽氣走出北涼郡,來玄京找她。


    他若是在,再去把那公孫賢者打一頓。


    該多好。


    周瀟然隨即搖了搖頭,胡思亂想什麽呢?


    莫說那人不在身邊,就算在,又如何能敵七皇子?


    就在此刻,侍女一路疾跑登上閣樓,口中焦急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周瀟然淡淡道:“慢慢說。”


    侍女猶帶震驚:“七皇子送您的玫瑰被火燒了。”


    哦?


    天幹物燥,失火也正常。


    真是天助我也。


    侍女繼續道:“但是又有人送來了五十輦玫瑰。拉輦的是還是五十頭玄羽飛獸,出現時就把那雪翼虎驚散,然後不知怎地,七皇子那十三輦玫瑰就著火了。現在,整條街道都被堵得嚴嚴實實。”


    周瀟然如星辰般眸間,一道殺氣閃過。


    真的以為我不敢出手麽?


    侍女繼續道:“這五十輦玫瑰最前方還有一道條幅,寫著什麽‘此情無盡與君白首——陳仙衣贈愛妻周瀟然’。”


    話音還未落。


    隻見,周瀟然已經失去蹤跡。


    下一刻,她又出現在侍女麵前,單指挑起侍女下巴:“下次說話,麻煩快點。”


    然後再度消失。


    侍女怔立當場。


    不是你讓我慢慢說的嗎?


    不過。


    為何小姐眉目間有春色?


    ——


    一位青衫少年立於周府門前。


    背負赤紅長槍。


    目似星,眉如劍,軒昂間又有一絲灑脫蕭疏之意。


    正抱拳道:“在下陳仙衣,乃周瀟然未婚夫,煩請通稟一聲。”


    十餘位周府侍衛何曾見過此等場麵。


    五十輦玫瑰堵滿長街。


    七皇子的十三輦玫瑰此刻卻是一片焦黑。


    雪翼虎早被玄羽飛獸驚散,幾名隨輦仆從站在一旁,驚怒交加。


    一名周府侍衛壯著膽子道:“陳公子稍候,我這就稟告家主。”


    一道清冷聲音響起:“不用了。”


    周府侍衛皆低頭施禮:“小姐。”


    正是,一襲黑衫的周瀟然。


    她直直盯著眼前的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亦打量著她。


    過了片刻,兩人異口同聲道:“是你?”


    隨即,又異口同聲道:“是。”


    周瀟然一怔,立刻哈哈大笑起來,明豔奪人,攝人心魄。


    半晌後道:“陳仙衣,你怎麽才到?”


    陳仙衣道:“路上略有耽擱。”


    雖然二人從未見過,但此刻麵對麵,卻沒有絲毫緊張之感。


    反而像多年故友再相逢,一切自然而然。


    周瀟然指了指滿街玫瑰:“你這麽有錢?”


    陳仙衣認真道:“我家很窮。”


    頓了一頓道:“不過,今天我就是要告訴全玄京所有人:你周瀟然,有我陳仙衣送花。其他人,一邊玩去。”


    周瀟然讚道:“好誌氣,有資格當我未婚夫。”


    未婚夫?!!!


    遠處圍觀眾人立刻鼓噪起來。


    先前這青衫少年自稱周瀟然未婚夫,隻當是某家公子胡言亂語。


    但此刻,周瀟然居然當眾承認。


    一時間,無數青年心如死灰。


    夢碎了!


    ——


    這時,八尊巨大妖獸拉著一座黃色龍輦緩緩駛來。


    赫然是皇階妖獸——雷霆凶靈豹。


    好大的排場!


    妖獸背上,各有一人,皆背負長刀。


    所過之處,人群駭然避退。


    玄羽飛獸亦是滿眼驚慌。


    眾人議論之聲也逐漸消失,很快寂不可聞。


    七皇子到了!


    妖獸背上為首一名中年修士,目光冷漠,掃視長街道:“把這些花也燒了。”


    背後長刀豁然出鞘,劈開一座裝花的大輦。


    周瀟然目光一冷,正待發話。


    敢燒老娘的花?你長了幾個腦袋?


    陳仙衣抬了抬手,低聲道:“有我在,你無需出手。”


    周瀟然一怔,難道你還真要和七皇子當麵掰手腕?


    隻見陳仙衣緩步而行。


    口中淡淡問道:“敢問這位兄台,長了幾個腦袋?”


    周瀟然噗嗤一笑,你小子會讀心術?


    七皇子手下那位中年修士終於將目光放在陳仙衣身上,


    “是你燒了殿下的花?”


    陳仙衣歎道:“既然你不回答我,那我就親自看看,看你有幾個腦子夠砍?”


    話音未落。


    浮屠長槍脫手而出,槍芒直刺那中年修士咽喉。


    後者冷笑:“區區武夫境,也敢犬吠?”


    長刀劈出,浮屠槍一觸即飛。


    在空中翻轉數圈,再度回到陳仙衣手中。


    微蹲,彈起,撲出,出槍。


    “第三層:破陣子。”


    大槍術轟然出招,這一槍之淩厲,出人意料。


    中年修士臉色終於凝重。


    一身元力聚於一刀,堪堪擋住此槍。


    下一刻,一把長約三寸的透明小劍已然無聲無息穿過咽喉。


    隨即直挺挺墜落妖獸蹄下。


    幽冥之劍,掩藏於浮屠槍術之下。


    誰人能擋?


    在幽冥之劍刺穿中年修士咽喉時。


    龍輦之內,傳來一聲怒喝:


    “放肆。”


    陳仙衣長槍一擺,斜眼瞥了龍輦一眼:


    “這位七皇子殿下,你要是長了蛋,就出來和我打一場。偷偷摸摸藏在背後,平白惹人笑話。”


    倒也並非狂妄自大,以他如今戰力,同階之內,幾乎無敵。


    周瀟然噗嗤一笑,粗鄙。


    半晌後,黃色龍輦一直沒有現身的七皇子淡淡出聲:“希望下一次再見,你依舊這麽勇敢。”


    說罷。


    所有護衛竟掉頭,駕馭龍輦離開。


    陳仙衣皺起眉頭,這家夥不簡單。


    ——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陳仙衣和周瀟然並排行走於玄京城內。


    此刻天色已晚,城中卻愈加熱鬧。


    各種夜市、酒樓、地攤生意火爆,成為一道道獨特夜景。


    經周瀟然解釋,陳仙衣這才知道:他的未來嶽母嶽母已經在一年之前閉了死關,而兄長周浩然也已去遊曆其他大陸。


    既然如此,也就無需再進周府拜訪。


    然後,兩人決定出門走走,領略一番玄京夜色。


    周瀟然問道:“你花五十萬靈石買花,豈不是冤大頭?”


    陳仙衣詭異一笑:“我租的。對付完七皇子,還得還回去。”


    周瀟然盯著他:“嗯?還回去?!”


    陳仙衣嘿嘿一笑:“騙你的,花自然是買的啊,玄羽飛獸是臨時租的。第一次見麵,正好沒有特別的禮物。”


    周瀟然悠悠道:“玫瑰如此豔俗,我並不喜歡。”


    忽然展顏一笑:“不過我喜歡那八個字。”


    此情無盡,與君白首。


    盯著周瀟然完美無瑕側臉,鼻翼間盡是清雅幽香。


    陳仙衣一時間,竟已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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