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的瞬間江珩在顧魁的眼睛裏看到了震驚、意外、激動以及那一抹說不出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恍惚中,他想起了他們的初見,也是這樣的山林,這樣的情景,隻是被圍困之人換成了他。


    早知遇到此人將是他一生的噩夢,當初他就應該讓他死於匪寇的手裏。


    可惜大錯已鑄,再悔也沒有用。


    江珩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恢複了淡漠,就連眼底的恨意都不屑一顧,他漠然的收回視線,如同不認識他一樣。


    顧魁的視線卻死死的落在他的身上,哪怕每日麵對趙景軒看著他那張臉,但他還是能一眼瞧出眼前這人的獨特之處。


    即便淪為階下囚,他也有一身傲骨,折不斷、摧不毀。


    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也未能讓他向他低下頭,但其實隻要他肯低頭,他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好久不見,殿下!”


    顧魁的聲音在空寂的山林響起,一聲殿下似是想追憶過往的情分。


    江珩自嘲一笑道:“哪裏還有什麽殿下,隻有被你囚困二十年的階下囚而已。”


    他看向顧魁,問道:“你看上去怎麽蒼老了這麽多,瞧著比我這個犯人還要滄桑,可是政務繁重?”


    顧魁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相見,他竟然可以這般鎮定自若地同他敘著話。


    明明他們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得知真相的江珩紅著眼睛目眥欲裂想要殺了他。


    他以為再次相見,還會如此,可他竟這般平靜,平靜到讓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不該是這樣的啊,他不是應該撕心裂肺對他恨之入骨嗎?


    他忽而就有些慌。


    顧魁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看向站在江珩身後的蕭臨淵,以及地宮中那些曾效忠於他的侍衛。


    心口仿佛被什麽東西給哽住,他道:“宸王殿下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暴露的,明明昨夜他並未透露過這個地方。


    蕭臨淵勾了勾唇:“是顧相你親自告訴我的啊。”


    顧魁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在蕭臨淵身旁看見了默影,他才恍然大悟,昨日他因為一個夢亂了心神派默影去確定江珩的生死。


    原來從那時起,他就中了蕭臨淵的圈套。


    他又悔又恨,但又不得不佩服:“宸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啊。”


    “比不過相爺你,看你這架勢是準備要造反?看來你是沒能威脅得了陛下,要了我的命啊。”


    蕭臨淵嘖嘖兩聲,掃了一眼顧魁身後的人,他們身上很多人都有傷,看來是經過了一場鏖戰才逃了出來。


    提及此,顧魁就恨得咬牙切齒:“你早就知道我會逃,所以設好了陷阱等著我跳。”


    蕭臨淵微微一笑:“手中最後一道籌碼失去了價值,你也就隻剩下這一條路能走。


    這麽多年你手握權勢,想必早就培養了不小的勢力,你不逃本王又如何能將你們這些逆賊一網打盡呢?”


    “好你個蕭臨淵!”


    顧魁血脈翻湧,眼底滿是怒火,他看著蕭臨淵身邊的這些人冷聲道:“你以為你今日逃得掉嗎?”


    他足足帶了一千人,雖然在京城的時候折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人足以對抗蕭臨淵的這些蝦兵蟹將。


    更何況……


    顧魁眯了眯眼睛,盯著那些身著黑衣的侍衛道:“你們竟敢背叛本相,命是不想要了嗎?”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本相可以給你們將功贖罪的機會,隻要殺了蕭臨淵,這解藥就是你們的。”


    隻是那些侍衛無動於衷,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顧魁怒喝一聲:“默影,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話音方落,默影縱身一躍看似是去要攻蕭臨淵,但他的劍鋒卻從蕭臨淵身邊劃過直衝著顧魁而去。


    顧魁大驚失色,嚇得連連後退,直到身後的侍衛替他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地宮的那些侍衛見狀紛紛衝了上來,同顧魁的人打了起來。


    隻是他們不過幾十人,顧魁有幾百人,哪怕如此懸殊他們依舊護在蕭臨淵和江珩的身前,沒讓顧魁的人近身一步。


    顧魁眼見自己養出來的人全都背叛了他,他氣得痛罵:“都給我上,殺了蕭臨淵之人重重有賞。”


    其餘人等紛紛衝了上來,想攻破侍衛的防守,葉君澤和赤焰以及蕭臨淵帶來的暗衛全都加入了混戰。


    鮮血將腳下的這片土地染成了紅色。


    就在這時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伴隨著亂箭飛來,顧魁帶來的那些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很快死傷就過半。


    顧魁大驚回頭看去,就見身穿鎧甲的兵士整齊有序,手中拿著弓弩將他們團團圍住。


    為首之人一身玄色的衣袍,立於冉冉升起的太陽之下,那俊朗剛毅的臉龐上透著浩然正氣,一身將骨威風凜凜。


    來人正是鎮國大將軍謝既明,他淩厲的眸光掃向顧魁所在的方向,一揮手,一聲令下:“殺!”


    亂箭齊飛,哀聲震天。


    顧魁見大勢不妙匆忙喊道:“撤。”


    侍衛護著他朝著一旁的叢林逃去,赤焰要帶人去追,卻被蕭臨淵給攔了下來道:“不必追了。”


    他解釋道:“顧魁手中的兵馬不止這些,他會殺回來的。”


    更何況他還不想便宜了趙景軒,顧魁死了他的心腹大患就沒了,他要讓顧魁活著,讓趙景軒在接下來的日子日夜不得安眠。


    謝既明讓人手下的人退後守著,他疾步走過來,看向坐在輪椅上的江珩,神情有些激動。


    江珩看見故人,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喚他:“九郎。”


    一聲九郎讓他們好似回到了少年時,那時鮮衣怒馬,對酒當歌豪情壯誌。


    謝既明紅了眼睛,他一把握上江珩的手,單膝跪在地上:“時安,對不起!”


    是他沒有認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對他心懷怨念,誤解他、仇恨他,甚至還想殺了他!


    他們就這麽被顧魁愚弄了二十年,蹉跎半生。


    江珩握著他的肩膀沙啞的聲音道:“是我對不起你才對,是我愧對你們所有人。”


    所有的錯,都是從他救了顧魁賞識他、提拔他開始的,他才是那個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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