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招娣道:“累死我了,總算是回來了。”


    “晚上好好休息。”


    他嘴巴上這麽說,但一雙大手握著許招娣腳,笑嗬嗬又道:“你這腳丫子就跟藕一樣白,我恨不得想咬一口。”


    許招娣被逗笑了,嗤笑道:“你惡不惡心啊,我洗完了,你也趕緊洗。


    我今晚上要好好睡一覺,明天回去村裏,肯定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呢。”


    就拿那對造孽的親生父母來說,知道自己回來,他們肯定會來找麻煩。


    不過不要緊,這次回來,她不僅要把那幾斤豆油的錢要回來,還要讓他開個證明,她要去鎮上把姓名也改了。


    想到要改名字,一顆心就難掩激動。


    陳建國癟嘴,故意學著許招娣說話的樣子。


    “你惡心不惡心?


    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我說親下腳丫子你就惡心了,真是矯情。”


    許招娣努嘴,盆子裏的腳輕輕踩了他手掌心,濺出的水花濺在他臉上,陳建國哎呦呦一聲,房間裏是兩人很淺很幸福的笑聲。


    他幫許招娣擦幹腳塞進被窩,脫掉自己鞋襪泡腳。


    三四天沒洗,他這腳果真味道很大。


    許招娣吸了吸鼻子,捏著鼻子道:“你熏死我算了。”


    “我可舍不得,我洗完把鞋放窗戶外麵。”


    陳建國多泡了一會兒,完了這才躺下。


    他一把將許招娣攬進懷裏,沉沉深吸一口氣。


    許招娣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兒?”


    “這次回來,我想把我名字改了。”


    “為什麽突然想改名字?”


    “不想跟許大強兩口子有半毛錢的關係。


    你知道我是我舅舅舅媽帶大的,他們就我一個女兒,我將來要給他們養老送終。


    我不能做白眼狼,將來給他們養老這事兒,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我有啥意見,那是我老丈人和丈母娘,也是我爸媽,我跟你一起照顧他們。”


    許招娣往陳建國懷裏鑽了鑽。


    “那你是同意我改名字了?”


    “同意同意,你就算改成七仙女,你也是我媳婦。”


    許招娣被他逗笑了,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兩人沒再鬧。


    第二天一早,大雪還在下,早飯後陳建國先去汽車站買票,順便打聽一下今天班車是否通行。


    昨晚上鵝毛般的大雪下了一整夜,整個大街上落下厚厚一層。


    回家的路是山路,就怕班車來不了。


    結果陳建國順利買到九點的票。


    從汽車站出來,旁邊的供銷社門口有賣烤紅薯的,兩毛錢好大一個,外皮看著烤得金黃,香甜味整條街都能聞到。


    陳建國買了一個,店裏的人找了油紙包上,陳建國拿回招待所。


    許招娣吃完早飯,又躺床上睡了一會兒。


    陳建國一進來,從懷裏掏出烤紅薯遞許招娣麵前。


    “媳婦,起來了,猜我給你買了什麽?”


    她一進來,許招娣就聞見一股烤紅薯的香味。


    “烤紅薯。”


    “我媳婦鼻子真靈,趕緊吃,吃完咱們坐九點的車回家。”


    陳建國一把扯過凳子坐在床邊。


    紅薯剝皮後遞許招娣麵前。


    許招娣將紅薯從中間掰開遞給陳建國一半,自己吃了剝皮的那半。


    兩人吃完,拎著東西離開招待所。


    陳建國回招待所的時候大街上人不多,可這會兒大街兩邊圍滿人。


    陳建國擔心許招娣被人擠到後麵去,高大的身軀擋在麵前。


    兩人快到車站時,大路中間開過來一輛卡車,上麵站著一些穿著囚服的男人。


    許招娣還沒見過這種場麵,好奇地看了一眼。


    隻見,大卡車上站著的人都是寸頭,脖子上都掛著白紙黑字牌子。


    靠邊上站著一個人,這人低著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許招娣隻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他脖子上掛的牌子上,寫著六個大字。


    ——劉大福


    ——強奸犯


    劉大福?


    這人怎麽有些耳熟?


    陳建國也看到了,看到熟悉的人,他眉頭皺了皺。


    大卡車從他們麵前經過,一旁圍觀的人也跟著離開,眼前的路瞬間沒這麽擁擠了。


    許招娣道:“你看見卡車上站的那個人沒?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


    陳建國若有所思,沒聽清許招娣說什麽,淡淡應了一聲。


    兩人進了車站,坐在最後一排,許招娣坐在靠窗位置,這才想起,劉大福可不就是村裏的街溜子嗎?


    以前他沒少欺負村裏女孩,還老是擠兌她胖。


    現在好了,自作孽不可活。


    噯,他進去了。


    許招娣道:“那個劉大福,是咱們村裏的人。”


    “嗯,別提他了,沒啥意思。”


    許招娣癟嘴,這人總是這麽無趣,從來都不討論這些八卦,一點都不喜歡吃瓜。


    車上陸陸續續來人了,大家都是大包小包,壓根就沒注意到車後麵坐著的兩人。


    很快,車上擠滿了人,過道裏腳都沒地方放。


    車子出發後,車上的人都開始聊八卦。


    “哎,你們聽說沒,陳家村劉大福今天遊街。”


    “知道,都是一幫畜生,有人犯法是迫不得已,有人犯法是故意為之,欺負了人家黃花大閨女,等於毀了人家一輩子,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更何況,人家都談婚論嫁了。”


    這人一聽,就來了興趣。


    “什麽談婚論嫁?


    我們親戚就在陳家村,聽說媒婆在給陳保國說那丫頭,那丫頭心高氣傲,要三轉一響。”


    “啥,三轉一響,她是仙女嗎,沒文化要求還挺高。”


    這幾人討論的話,讓陳建國眉頭一皺。


    許招娣聽到後,也看了眼陳建國,這幾人接著繼續討論。


    “可不就是要求高嘛,她一邊吊著陳保國,一邊又勾搭劉大福。


    他們村裏早就有人看到那丫頭和那強奸犯一起鑽玉米地,可後來不知道咋回事兒,就被這女人告強奸。


    主要是村裏很多人都看到那街溜子欺負那丫頭,他也是有嘴說不清。


    現在被判十年,也是罪有應得。


    就是啊,可憐了陳家那個老二,被這丫頭莫名擺了一道,這都年底了,天寒地凍還在采石場勞教。


    他們村那個支書也不是啥好東西。”


    “這話你也敢說,你也不怕車上有陳家村的人,回去後跟那王八老支書告狀。”


    “告狀就告狀唄,怕什麽,反正我又不是陳家村的人。


    那陳家老二多好的人啊,居然被人這麽欺負。”


    陳建國一聽,麵色沉沉,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握拳。


    媽的,他不在家,家裏人就被這麽欺負。


    許大強這個王八蛋,給我等著。


    許招娣也沒想到,在車上會聽到這些消息。


    怪不得陳保國一直沒有消息。


    有人好奇道:“我聽說那女人纏著陳保國讓娶她,陳保國沒答應,她就在支書麵前告狀,說陳保國欺負她,這才被公社大隊帶去勞教了是吧?”


    “可不是嗎,給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娶那個破鞋,一個是去勞教。


    陳家二小子也是有血性的,士可殺不可辱,他還是選擇了勞教。”


    “這狗日的支書,可真不是個東西。”


    “就是就是,我聽說陳保國還是初中畢業,要是沒這檔子事兒,今年他都可以參加高考。


    現在因為這事兒,隻能當一輩子農民種一輩子地,想想都他媽的委屈。”


    “就是就是,說到底那女人也不是個啥好東西,自己都是破鞋了,還去禍害別人。


    這種女人,娶了真是倒八輩子黴運。”


    陳建國在車上,這些事情前後因果都聽了個差不多。


    他整個人臉色很難看。


    沒想到,一回來就遇到這麽大的事兒。


    希望自己回來得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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