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脊梁骨一僵。


    刹那什麽也聽不清了。


    “稀罕事啊!中海集團的梁總經理一向眼高於頂,不與我們私企來往,今日屈尊降貴了。”張董笑,“這些菜,不是送我和梁董的吧?”


    梁遲徽晃悠著酒杯,不發一語。


    侍者端起第一道菜,“魚肉煨火腿,免加蔥花、蒜末、不熗鍋。何小姐聞不慣熗鍋的蔥香。”


    何桑心髒堵得難受,像一根棍子攪來攪去,攪出無數個血洞。


    菜是張董提前點單結賬的,沒有標注忌口,經理征詢過她,是否按照老規矩,她是懂人情世故的,梁遲徽訂桌,張董做東,男人們聊工作的飯局,她沒資格矯情,能吃則吃,不能吃無所謂。


    梁紀深怕她餓著。


    “八珍海鮮粥,海蝦換成了魚膠,何小姐蝦肉過敏。”


    梁遲徽眯著眼,瞳孔迸射出一絲陰森又狠戾的光。


    “鬆茸牛肉煲,不加糖、醬油和花椒,隻加了調製醬,何小姐忌甜,忌麻辣。”


    張董目睹這一幕,興致勃勃地看好戲。


    “煙筍雞湯,剝了雞皮燉的,何小姐忌油。”


    侍者介紹完忌口的,恭恭敬敬鞠躬,“貴客,請慢用。”


    青石板上的落花吹入雅間,散了一地,梁遲徽微微抬起腿,撣褲腳,“你討厭什麽東西,告訴我,我會記住。”


    何桑點頭。


    梁遲徽握了握她的手,“怪我嗎?我沒有了解你的忌口。”


    “不怪你...”她下意識抽回手,男人握得緊,她沒抽出,“是我忘了主動提。”


    “這會是唯一的一次,我沒有照顧好你。”梁遲徽擦拭著嘴角,顯然是沒心情吃了。


    飯局結束,何桑也沒碰那四道菜。


    梁遲徽這種地位的男人,尤其愛麵子,她碰了梁紀深送的菜,無異於在張董麵前讓他難堪。


    他清楚她背地裏“餘情未了”,起碼在大庭廣眾之下,要守分寸,劃清界限。


    梁遲徽現在不強求她的心,她的人,非常紳士給她留了空間,順其自然發展。


    一旦何桑逾越了他的底線,後果是極端的。


    要麽,他耐心耗盡,她再也接近不了;要麽,他直接索取,占據上風,何桑是不情願犧牲這麽大的。


    “二哥,我去一趟洗手間。”


    梁遲徽越過她打量4號包廂,梁紀深和邱先生都在,邱太太不在。


    他沒戳破,“認路嗎?”


    何桑十分溫柔,“我認得。”


    梁遲徽又專注打量她,這姑娘的乖巧可人兒,倘若不是對付他的演技,而是真心實意的表現,就好了。


    他笑了一聲,“去吧。”


    何桑沿著a區的木質長廊直奔女士洗手間,邱太太在水池前補妝,也猜到她會來,她擰開水龍頭,“邱太太,我長話短說,你委托顧江海幫我查一查這個村子的地址。”


    她打開朋友圈,翻出那張照片,邱太太湊近,“這不是紅杏村嗎?”


    “紅杏村?”


    “這棵杏子樹有三百年的曆史了,我外甥女的高中老師在紅杏村支教過語文,紅杏村位於皖西縣,你慰問演出的那個皖西縣!窮鄉僻壤的,刁民很多,幾乎沒人去。”邱太太扣住粉餅盒,“你又要演出?梁遲徽舍得你去遭罪嗎?”


    何桑搖頭,“冀省和外省的富豪權貴有親戚住在紅杏村嗎?”


    “開什麽玩笑呀!”邱太太揮手,“八輩子都沒關係的。”


    她深吸氣,神情凝重。


    “你找到線索了?”


    何桑沒過多解釋,“紀深的身體,你多費心了。”


    “我費心有什麽用啊。”邱太太多少有點埋怨她,“梁先生是積勞成疾,誰也不如你貼心啊。”


    她不吭聲,匆匆返回雅間。


    ......


    從桃園出來,姚文姬的紅色寶馬x6泊在台階下,車窗降了三分之一,她看到梁遲徽,正準備下車,又看到後麵的張董事長,眉頭一蹙。


    “老二,你叫我過來幹什麽。”


    門檻兒高,梁遲徽扶了何桑一下,防止她絆倒,“是張董的意思。”


    姚文姬一臉冷漠,命令司機開車。


    “文姬...”張董衝下台階,拉車門,拽住她胳膊,“你這幾天躲我,我心裏不踏實,我惹你不高興了?”


    姚文姬惱了,用力一甩,“孩子們在,你不要動手動腳的。”


    張董試圖鑽進車裏,她繼續搪開,“你站外麵!”


    “這次多虧了你,不然工程輪不到張氏集團。”張董彎下腰,“我明白,你是報複梁延章,扶持你兒子上位,你雖有私心,但我受益了,我曾經對你有愧,我會彌補你的。”


    姚文姬目視前方,“省裏的好處,你分一半給我兒子。”


    “一半?”張董沒料到姚文姬如此獅子大開口,“四成不行嗎?張氏集團投資7個億...”


    “回老宅。”姚文姬懶得廢話。


    司機發動汽車,張董慌了,“文姬...我答應!”


    車又熄了火。


    “我聽說張氏集團和省裏簽合同的同時,省裏把修建高架橋的項目交給你了。”姚文姬摩挲著食指佩戴的瑪瑙戒指,“你轉給梁氏集團吧,理由我替你編好了,承包高架橋的資金和精力不充足,而且那單十億的工程最初選擇的是梁氏,省裏補償也應該。”


    張董咬牙切齒。


    姚文姬太狡猾了,顧慮他變卦,好處不分梁遲徽了,先下手,搶一個算一個。他這樣拱手相送,在外界的眼裏,是討好畏懼梁遲徽,不管以後張氏集團飛黃騰達到什麽程度,永遠屈居於梁氏集團,梁遲徽也永遠壓他一頭。


    “文姬,你要怎樣,我就怎樣。”張董哄著她。


    姚文姬示意梁遲徽上車,他坐在副駕駛,何桑坐在姚文姬左邊,他的司機調頭回公司。


    駛出桃園大街,姚文姬盯著他,“我的項鏈呢?”


    梁遲徽把玩著亂糟糟的領帶扣,何桑係了個死結,越纏越緊,他喉結下麵一寸的位置勒出紅印了。


    “什麽項鏈?”


    “我的澳白珍珠項鏈,你裝什麽傻。”


    他輕笑,“送人了。”


    “送誰了?”


    梁遲徽靜默了一秒,“您未來兒媳婦。”


    何桑望了他一眼,隻瞧見男人頭發烏黑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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