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總?”一旁的男人小聲喚他。


    梁紀深一動不動,男人循著他的視線發現何桑,並不認識她。


    男人是外省的老總,和邱先生的明鑫集團有業務合作,梁紀深在冀省住院,不方便去外省,所以男人在邱先生的引薦下趕來冀省洽談。


    邱太太泊完車,回到a區,男人迎上她,“梁總對一個女人挺感興趣的。”


    “你誤會了吧?他可不是那種男人。”邱太太疑惑走過去,“呀!是小何啊。”


    邱太太嗓門大,驚擾了梁遲徽,他偏頭,望向走廊,“老三也在?”


    梁遲徽從椅子上起來,“邱總,邱太太,恭喜沉冤昭雪。”


    “有勞梁董事長記掛了。”邱先生頷首,態度不大好。


    這是一隻千年的老狐狸。


    在明,在暗,有不同的手段和危險。


    梁紀深警示過邱先生了,不要和梁遲徽在生意場爆發衝突。


    要鬥,他親自鬥。


    邱先生鬥不贏,一個回合也扛不住。


    顧江海那邊,結果算是塵埃落定。


    兩個投案自首的供貨商一個濫賭欠下巨額債務,一個經營不善麵臨破產,走投無路詐騙了邱先生。顧江海調查後,實際情況的確與口供吻合,他試探著引導嫌犯供出梁延章,其中一個嫌犯當場指控他誘供,惡意誹謗梁氏集團。


    審訊過程中誘供是違規的,顧江海不得不罷休。


    梁氏集團如今的勢力在業界沒有同行敢得罪,即使知道梁延章是主謀,梁遲徽是幫凶,無奈沒證據,邱先生也隻好假惺惺配合。


    “我不是記掛邱先生,是記掛老三。”梁遲徽語氣溫和無害,“老三,病情康複了嗎?”


    梁紀深麵目陰鬱,眼神也寒浸浸,“康複了。”


    話音未落,他劇烈咳嗽著,攥拳抵住唇,死死地克製。


    邱先生擔憂,拍他後背順氣,“進包廂吧?庭院樹多,風也大。”


    梁紀深咳得青筋凸漲,拳頭也發顫,他平複下來,拔掉右手的埋針,一縷血跡噴濺出,染紅他的袖口。


    何桑猛地站起,一步跨到門口,梁遲徽側過身,笑得耐人尋味,“怎麽了?毛毛躁躁的。”


    她步伐倏然頓住。


    邱太太一掃她,她明顯身不由己。


    梁遲徽不是一般的城府深,扒他的漏洞,莫說何桑了,在名利場翻雲覆雨的男人們都沒那本事。何桑要攻破他的大本營,無疑是一場段位懸殊的拉鋸戰。


    “手是冰的,心情不好?”梁遲徽捏住她手指,脫下西服,披在她肩膀,“你也惦記老三,是不是。”


    何桑笑,答複得無懈可擊,“你惦記他,我肯定也惦記的。”


    邱先生沒好氣瞥梁遲徽,“梁董,春風得意啊。”


    梁遲徽一派居於高位者的矜貴氣度,“承邱總的吉言了。”


    “但願梁董長長久久得意下去。”邱先生牙縫裏擠出一句,隨即邁入對麵的4號雅間。


    梁紀深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跟著進去。


    程洵伸手關門,他攔住,“不關,透透氣。”


    他麵朝池塘,何桑的座位恰恰正對池塘,梁紀深的角度,一撩眼皮,便是她。


    她也瘦了不少,她吃食物挑剔,揣著心事,食欲更弱。


    當初泰國巡演,崔曼麗譏諷她水腫,不適合演某個清麗的角色,她愣是出發前兩天不喝水,隻吃一個蘋果維持,堅持到演完謝幕,差點脫水休克,暈在後台。


    性子比男人還倔。


    何晉平的死因一天不真相大白,她一天不甘心。


    他阻止不了她。


    不過他同樣沒放棄。


    憑何桑自己,是絕無可能挖出梁遲徽的把柄,至少最關鍵的,她很難挖出。


    她那天哭著哀求他,保全自己,平平安安的,別再插手廣和集團這潭渾水。


    梁紀深怒氣上湧,一股膿血哽在喉嚨,來不及開口告訴她。


    廣和集團的是是非非,從來與他無關。


    他不是梁璟,梁璟以家國大義為己任,可他的正義卻有一個範疇,超過範疇,天崩地裂他照樣不理會。


    因為何桑的一切災難起始於廣和集團,他才不顧安危,背負著不孝不悌,也要和梁家硬拚。


    何桑想撇清他,保全他,他何嚐不想自己犯險,保全她。


    顧江海在邱宅問過他,如果何桑迫不得已跟了梁遲徽,他嫌不嫌棄。


    他毫不猶豫,不嫌棄。


    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比他了解何桑,她的心是幹淨的,堅固的。


    梁延章是他親生父親,梁遲徽是他二哥,親手扳倒家族至親,是什麽滋味,她心疼他為難。


    何況梁璟至今不相信梁家是廣和集團的後台,未必不護著梁家,他針對梁家,過不去梁璟這一關,大概率會兄弟反目,眾叛親離。


    他一清二楚,何桑是一遍又一遍權衡他的處境,不肯牽連他了。


    何桑在梁遲徽身邊整垮了梁家,梁延章痛恨的隻會是梁遲徽,然後父子相殘,你死我活。


    而他毫發無損。


    依然是清白顯赫的梁紀深。


    他再嫌棄她,豈不是沒人心了。


    “梁總,那位姑娘是您的二嫂?年紀挺小吧。”外省老總察覺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又形容不出哪裏不對勁。


    他回過神,“我下午回中海集團開會,你和老邱簽約。”


    老總眉開眼笑,“那祝咱們合作愉快了。”


    1號雅間裏,梁遲徽舀了一勺海鮮粥,遞給何桑,她餐碟內的菜基本沒吃,已經放涼了,“沒胃口?”


    她心不在焉拾起筷子,夾了一片魚肉,“有。”


    “涼了味道腥。”梁遲徽撤下桌,“通知廚房重新做一份。”


    何桑餘光飄向對麵,桃園的客人中午大多開冷氣了,唯有梁紀深開了暖氣,靠在空調底下,緩了一會兒,蒼白的臉才漸漸回溫,泛起血色。


    她食之無味,趁梁遲徽不注意,吐出嘴裏的魚肉。


    大約半個小時,一名侍者敲門,餐車擺了四道菜,“二公子,張董,4號雅間的梁總吩咐我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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