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望向梁遲徽。


    “怕。”


    淚水流淌在男人指縫,沿著手腕浸入他衣袖,他察覺,語氣溫柔了一些,“我傷害過你嗎?”


    “沒有。”


    “你認為我會傷害你嗎。”


    何桑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相信我,但我始終相信,我絕不會傷害梁太太。”梁遲徽擦拭她的眼角,他皮膚是細膩的,涼意的,“我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何苦在梁太太這裏自欺欺人,百般縱容,討你歡心,一次又一次寬恕你,原諒你的放肆。”


    他指腹下滑,擦拭何桑的鼻尖,擅長演戲的女人總是哭不完,演不盡,男人越是裝傻,她越是拿捏。


    “你傷害過我嗎?”


    何桑咬著唇,沒出聲。


    “你陪我應酬,去會所照顧喝醉的我,在梁氏集團招搖過市,不是捍衛你的地位,更不是在乎我身邊出現哪個威脅你的女人。你真正的目的,是掌握我的人脈,搭上我最核心的親信,探底細,對嗎。”


    風灌入窗戶,窗簾刮起一角,樓頂的花香彌漫開,一陣風卷著零星的花瓣墜落床台,刮過她睫毛,無聲無息地粘住。


    梁遲徽輕輕摘下,搓碎成紅泥。


    抹在何桑腮處。


    他笑意深,映在她眼中,“我應該成全梁太太的犧牲,梁太太也應該履行自己的義務。”


    他隨手一拉,解開她睡衣的束帶,“羊入虎口,豈有毫發無損的道理呢。”


    何桑閉著眼,不禁顫抖。


    “睜開。”


    她沒反應。


    梁遲徽再度摁住她後腦勺,摁在自己的下頜處,他呼吸咫尺之遙,焚化吞噬了她。


    “梁太太在冰泉池吻得不情不願,怎麽,為難你嗎?”他是惱了,從未如此氣惱過,“在眾目睽睽下那樣勉強,那樣抗拒,梁太太以為我不需要臉麵嗎。”


    何桑哽咽,“我隻是不習慣。”


    梁遲徽注視她許久,她鼻翼旁細細的小絨毛染了一點點濡濕,眼睛潮漉漉的,像一隻無助迷失的小麋鹿。


    不由又心軟了。


    他撇開頭,拆了皮帶,解襯衣扣,“現在呢。”


    何桑顫抖得愈發劇烈。


    “隻有我和梁太太兩個人,合法的未婚夫妻,梁太太的風情萬種,情欲渴求,統統釋放,我欣然接招。”梁遲徽脫了襯衣,赤裸上身,皮帶扔在地板,褲邊微微鬆垮,他勃發的肌理結實白皙,汗珠縱橫交錯,流入他的腹溝。


    他喘息起伏間,一縷縷線條,一塊塊骨骼,在激脹,收縮,反反複複。


    床尾對準了梳妝台,他的影子填滿鏡子,在朦朧的橘色夜燈下,是一具成熟性感的,遍布了男性欲望的軀體。


    他恣意袒露,又恪守隱晦。


    不肯驚嚇了她,又不甘心。


    以致於他莫名地神秘,矛盾。


    “何桑,睜眼看著我。”


    梁遲徽有一段日子沒叫過她名字了,她緩緩和他對視,入目所及是大片的胸膛,筋脈血管蟄伏在皮肉下,遒勁,有力量。


    她躲閃,躲無可躲。


    “跟了老三一年半,他教會你不少床笫之事。”男人一拽,她猝不及防,整張臉撞上梁遲徽的身體,嘴唇烙印在他喉結。


    一股無法形容,無法在其他女人那裏體會的敏感和美妙,齊齊的迸射,湧上梁遲徽的顱頂。


    他深吸氣,抑製住不斷炸開的沸騰的衝動。


    梁遲徽清楚,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局麵失控,她也服從了。


    是他在最後的關頭,不希望失控。


    他自認不是君子,君子坦蕩蕩,而他心存陰謀,不灑脫。


    不過他對女人也談不上小人。


    梁遲徽攏住何桑的睡衣,刹那的死寂。


    他手背緊了緊,鬆開,下床,“睡吧。”


    腳步聲遠去,快消失的一霎,何桑說,“是你不繼續的,不要怪我。”


    梁遲徽怔了一秒,驀地發笑。


    反將一軍。


    多伶俐的女人。


    他返回,“其實我想要在度假村向梁太太求婚的。”


    梁遲徽拇指挑起何桑的下巴,沿著她頸部一厘厘摩挲,她一動不敢動,終於理解他的危險了。


    他衣衫不整,潦倒落拓,此刻分明如同一個浪蕩子,氣場中的壓迫和逼懾感卻這樣猛烈。


    “多麽美好無辜的一張麵孔,多麽令人怦然心動的眼淚。”他掐住她臉蛋,漸漸用力,“可惜你不配。”


    何桑完全僵住。


    梁遲徽取下她無名指的鑽戒,豎立在自己和她的視線之間,指尖對指尖一撚,鑽戒掉在柔軟的毛毯裏。


    他盯著她,一步步後退,關門離去。


    ......


    市局。


    姚文姬是下午在機場海關被扣押的,關在梁延章的隔壁。


    她打算悄悄出境,殺梁紀深一個措手不及,所以連梁遲徽也不知情她的行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姚文姬低估了梁紀深,他早在四天之前就和海關打過招呼了,她,梁遲徽,甚至與二房來往親密的鄭叔,隻要過安檢,一律當場扣住。


    審訊室的門這時拉開。


    走廊的燈搖搖晃晃,男人背著光,淡聲開口,“姚姨。”


    “老三。”姚文姬挺直脊梁,一副長輩的氣派,“今天是我的壽辰,你這份賀禮,我到底是收還是不收呢。”


    梁紀深把蛋糕擱在審訊桌上,“在市局過壽,委屈您了。”


    “你父親呢。”


    “父親的結局,十有八九不太好,姚姨想見他嗎?”


    “老三,你是不是瘋了。”姚文姬蹙眉,“你攪得梁家天翻地覆,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先有職務,再有姓氏。”梁紀深站在審訊桌後,“我效忠於冀省,其次,我是梁家人。”


    “老三,你又何必冠冕堂皇呢。”姚文姬嗤笑,“如果何晉平不是何桑的父親,你會插手廣和集團的陳年舊事嗎?廣和集團死一萬個人和你有關係嗎,你是警察嗎,平反冤情是你的職責嗎?”


    梁紀深也噙了一絲笑,“姚姨說得不錯,廣和集團與我無關,我是因為何晉平才插手的,我不是警察,我曾經任職於市檢,公訴取證是我的專業,我有資格輔佐趙局。”


    他掀開蛋糕盒的蓋子,“幸好我插手了,否則我哪有機會目睹姚姨的風采呢?二哥在商場厲害,竟然是子承母業。”


    姚文姬不愧是老江湖,輕描淡寫洗清自己,“我在東南亞做生意,無論我的產品質量多爛,多偽劣,工廠在境外,貨物也是銷往境外,國內的法律管不著我。”


    “國內是管不著姚姨的生意,但管得著非法境外轉移。”梁紀深落座,襯衫扣係到最上麵一顆,氣勢莊嚴肅穆,審訊室有回音,他字字鏗鏘,震撼力極強,“姚姨,談談老j吧。”


    姚文姬瞳仁一漲,“什麽?”


    梁紀深重複了一遍,“清萊的地頭蛇老j,不是姚姨的老朋友嗎?咱們是一家人,姚姨連我也瞞著?”


    “你從哪聽來的謠言。”姚文姬迅速冷靜,“我不認識老j,我沒拿過你父親一分錢。”


    “姚姨確實沒拿過父親的錢,父親都沒料到自己沒錢了,他最器重的二兒子神不知鬼不覺掏空了梁家的家底,全部的嫌疑推給他。他在審訊室熬了四天三夜了,仍舊幻想二兒子撈他,保他。”梁紀深切了一小塊蛋糕,“姚姨,您了解我,誰也沒那個本事從我的手裏撈人。”


    姚文姬麵色一寸寸蒼白下去。


    他將蛋糕擺在她麵前,“我在泰國的鉤子已經去找老j了,一切順利的話,姚姨會在市局見到您最想見到的人,比如二哥。”


    “老三!做人留一線,老二沒參與。”姚文姬的心理防線開始鬆動。


    這個女人混跡了一輩子,膽識智謀勝過男人,梁紀深決定先緩一口氣,磨磨她的性子,耗得越久,越崩潰。


    他沒有理會,徑直走出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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