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計劃在度假村玩一星期,姚文姬失蹤,霍太太又出亂子,梁遲徽一肚子的怒火,沒興致再玩了。


    他一連兩日住在老宅,梁璟也住次臥,他故意表現給梁璟看,自己如何鎮定自若,穩如泰山。


    長房和三房如今是一艘船的。


    梁紀深在市局、中海集團兩頭忙,又沒有三頭六臂,應付不來,梁璟打消對梁遲徽的疑心,梁紀深多少會鬆懈。


    第二天入夜,梁遲徽風塵仆仆趕回公館,直奔二樓主臥。


    何桑洗了澡,趴在床上默背曲譜,自從她盜取霍太太的手機傳消息,保姆監視她格外嚴格,座機也停用了,包括林太太找她,保姆借口她生病休息,根本沒允許林太太進門。


    她實在無聊,讓保鏢去琴行買了一把古箏,買了幾本曲譜,她屬於入門級,比專業的遜色一大截,學得磕磕絆絆,倒是蠻打發時間的。


    “收拾一下東西。”梁遲徽推開門。


    何桑起來,“去哪?”


    “別問。”


    他側身,吩咐保姆,“開啟車庫門和庭院的景觀燈。”


    “所有的燈嗎?”


    “嗯。”


    保姆匆匆下樓,梁遲徽喊住她,“開啟一盞,照亮車庫門即可。”


    何桑拿著琴譜杵在原地,她猜不透梁遲徽的葫蘆裏賣什麽藥,“是出國嗎?”


    “不是。”


    “出省嗎?”


    梁遲徽將卷起的袖口抻得服服帖帖,“不出。”


    何桑揣摩出他的意圖了,“是做戲嗎。”


    男人動作一滯,凝望了她一會兒,走過去,伸手撫摸她的臉,“梁璟這個老光棍,果然不懂女人,梁太太哪裏是笨蛋美人呢?是冰雪聰明的美人。”


    他笑了一聲,目光憐惜得很,黏住她,“是修煉成精的小狐狸。”


    何桑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是滾燙的,躁動的。


    梁遲徽的體溫一向偏涼,如他本人一樣,陰柔的,和煦的,恰到好處。


    不似梁紀深那麽幹燥,火熱。


    他突如其來的反常,何桑意識到什麽,“有人跟蹤你嗎?”


    “未必是跟蹤我。”梁遲徽撫摸她上癮,從臉龐,到肩膀,遊移到她腰肢,他發力一攬,何桑胸口抵住他胸口,心跳挨著他心跳,“大概率是為了解救梁太太,從我手中搶奪你。”


    何桑低頭,梁遲徽勾起她,在她麵頰流連忘返,“如果老三強行救你,你跟他走,還是留下?”


    她毫不猶豫,“我留下。”


    “是實話嗎。”梁遲徽審視她。


    “冀省的上流圈人盡皆知,我是二房的媳婦,實話、假話並不重要,我和二房的榮辱已經捆綁了。”何桑平靜迎上他的審視,“你,伯母,你們風光,我也風光,你們失敗,我也淪為笑話,淪為喪門星。畢竟你得意了十幾年,在商場戰無不勝,是遇到我之後才一敗塗地的,外界的悠悠之口隻會罵我。”


    梁遲徽愛她這副機靈的模樣,也恨她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把謊言講得這麽柔情似水,這麽真摯動聽。


    倘若她說,因為他待她好,她感動了,不忍了,他反而不信。


    他有二十根肋骨,唯一一根長在心髒的軟肋,被何桑鉗製在手。


    “我不在家,你自己安分嗎。”


    何桑點頭,“我在學琴譜。”


    梁遲徽瞥了一眼露台的琴架和古箏,她試彈過了,嶄新的義甲擺在琴弦上,她總是佩戴粉色的義甲,穿煙粉色的小衫兒,衣帽間的櫃子裏粉色的內衣和背心居多,她很匹配粉色,那種可憐的破碎感。


    “為我學的嗎?”


    “你喜歡聽曲嗎。”


    “梁太太彈,我當然喜歡。”


    她不吭聲。


    梁遲徽翻閱著曲譜,是《十麵埋伏》。


    金戈鐵馬,一朝輸贏。


    他麵目一沉。


    “我喜歡聽你彈纏綿恩愛的曲子。”梁遲徽撕毀了曲譜,丟在垃圾桶,“不必換衣服了。”


    何桑好歹披了一件長袖的防曬衫,遮住裸露的胸背,從公館出來,梁遲徽在庭院駐留了片刻,折斷一枝花,遞給她。


    她笑著接過,“後院的末季海棠被羊駝啃了。”


    “它個子夠嗎。”


    “騎著小馬駒啃的。”


    他悶笑,“什麽人養什麽寵物,羊駝的機靈隨你。”


    何桑揪著粉白色的花瓣,“我有三個月沒回家了。”


    梁遲徽倚著樹幹抽煙,不搭腔。


    她揪得樹枝光禿禿,蹲在木廊上寫寫畫畫,“假如你要離開冀省,先送我回去一趟,我厭惡那個男人,我媽終究生了我,我見她一麵,也算告別了。”


    梁遲徽仰起頭,吹出一柱煙霧,“沒到那地步。”


    何桑一聽他的口風,心中有數了。


    他確實要跑路出境。


    時機待定。


    或許他定下日期了,經曆了她背叛出賣的前車之鑒,他決意隱瞞她。


    何桑起身,“接下來去什麽地方。”


    梁遲徽裝作抬腕看表,餘光瞟鐵柵欄外的街口,灌木叢黑漆漆的。


    他帶著何桑進入車庫,範助理坐在駕駛位,副駕椅上是吃剩的盒飯,空水瓶,車廂飄散著清新劑的氣味。


    “暴露了嗎。”


    “您放心。”範助理斬釘截鐵,“我淩晨五點就在車裏,一天沒動。”


    何桑恍然,平日範助理是盡忠盡責的狗腿子,幫梁遲徽發號施令,安排行程,樁樁件件落不下,怪不得他一天沒露麵兒,藏在車庫了。


    梁遲徽命令他,“打燈。”


    他亮起大燈,在夜幕下直擊出數米。


    “鳴笛。”


    範助理照做。


    “三分鍾後,開出小區,去西郊,在半山腰的空地停下,等我電話。”


    “是。”


    梁遲徽牽著何桑的手,邁入一扇通往別墅地下室的防盜門,重新上樓,回主臥。


    何桑全明白了。


    虛晃一槍。


    營造出他們在車上的假象,然後調虎離山暗處的眼線。


    梁遲徽沒開燈,站在窗前,透過望遠鏡,監控著動靜。


    三分鍾賓利準時駛出車庫,在小區門口拐彎,一輛黑色越野車緊隨其後發動。


    他沉默,撂下望遠鏡。


    老三派人追蹤自己了。


    防止出境。


    一旦賓利開向省邊境線,老三一定會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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