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遲徽倚著窗台點燃一支煙。


    麵容一片消沉。


    流竄的煙霧嗆了不遠處的何桑,她劇烈咳嗽,梁遲徽回過神,掐了煙頭。


    “是他嗎?”她晦澀開口,“跟蹤範助理的那輛車,是他派來的嗎。”


    梁遲徽沒答複她,仰起頭,鬆泛著筋骨。


    他脖頸抻成一條筆直的線,喉結是偏圓潤的形狀,氣質儒雅的男人每一處部位都是溫潤的,梁遲徽天生一個翩翩如玉的貴公子。


    不似梁紀深的喉結偏錐形,鐵血錚錚的男人每一處也都是堅硬淩厲的,他天生是攪弄驚濤駭浪、佇立在懸崖之巔的風骨。


    何桑從床上起來,“你到底做過什麽。”


    窗台的手機亮了一秒,梁遲徽摁掉,“你不是清楚嗎?”


    “廣和集團真正的幕後老板就是你,對嗎。”


    男人同她四目相視,“對。”


    “地下錢莊的幕後老板也是你。”


    “對。”


    “我父親...”她嗓音在顫,“是不是你。”


    “不是我。”梁遲徽目光沒有閃爍,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是梁延章。”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六年前。”


    何桑渾身抑製不了地抽搐,“我問過你,你告訴我不知道。”


    “廣和集團我有參與,查下去翻了船,淹死一船人。”梁遲徽目光移向地麵,“老三拘捕了梁延章,他已經難逃一劫。”


    “護城樓坍塌是你善後的?”


    “是。”


    “我分辨不清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何桑眼眶通紅,望著他,“4月份我去外市錢莊,財務室的辦公桌有梁延章的印章,你在暗處監視我,戲耍我。2月份廣和集團改名萬和集團申請上市,梁紀深一直在調查,揭開了萬和集團的真容,你同時也查到何晉平是我父親,物證要麽在你手裏,要麽被你銷毀了。”


    “佟大是人證,有人證的口供,物證並不重要。”梁遲徽緩緩走近,食指和拇指捋順她耳鬢的頭發,“罪魁禍首惡有惡報,我認為最好到此結束,繼續糾纏,我和老三的下場是兩敗俱傷,你不在乎我的死活,也不在乎老三的安危嗎?”


    “不是佟大砸死我父親,是佟二。而且報酬是現金,沒有匯款記錄,如果梁延章反咬佟大誹謗,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市局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貿然定罪,必須找到佟二或者物證,直到梁延章親口認罪。”何桑拉住他胳膊,“我了解你,你至少保存了一小部分物證,你也一定知道佟二在哪。”


    梁遲徽眼底的光熄滅了,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我交出物證,梁延章會放過我嗎,何桑,你非要扳倒我嗎?”


    “你剛才承認了。”


    “那又如何?”他輕笑,“你有錄音嗎,有證人作證我承認過嗎。”


    男人寬厚的手掌覆在她整張臉,溫度冰涼,“我設了局,將廣和集團和錢莊統統算在梁延章的名下,境外洗錢也好,貪汙公款也罷,無所謂什麽罪名,隻要他身敗名裂,牢獄之災,你便達成目的了。”


    梁遲徽吻了一下她頭頂,“適可而止,好嗎?別自恃我的喜歡,一再惹事,挑戰我的脾氣。我不是心慈手軟的男人,隻是為你降低底線了。”


    何桑一動不動。


    她的乖巧,誘得他笑了一聲,“我越是喜歡你不可自拔,你越是有機會做任何想做的,一旦你折騰得過分了,我不喜歡了,老三會永遠失去你的。”


    何桑僵硬住。


    梁遲徽今夜留宿在次臥了。


    範助理早晨6點返回公館,直奔次臥。


    她躺在主臥,公館的隔音好,她沒聽到次臥在講什麽,大約半小時,範助理又匆匆駕車駛離了。


    梁遲徽經過這扇門,叩門,“起床了嗎。”


    何桑屏息靜氣,不回應。


    他沒有下一步行動,換了運動服,去小區跑步。


    .....


    梁紀深在泰國的鉤子聯係上老j了,沒談成。


    老j是土生土長的緬甸人,勢力集中在泰緬邊境的交界處,在緬北有私人的武裝隊伍,為了避免同咖位的地頭蛇報複迫害,妻兒定居泰國了,老j自己在泰緬兩地往返奔波。


    泰國境內的地頭蛇很畏懼梁紀深,他是真拚命,可在緬甸境內,不買他的賬。老j在泰國沒有實體工廠,隻投資入股,幫生意人鏟除障礙,平息糾紛,梁紀深逮不住他的把柄,管不著他。


    “線索又卡了!”趙凱嘬牙花子,“姚文姬和梁遲徽太精明了,在境外留了後路。有老j出麵打點,他們輕而易舉移民去緬甸,咱們沒辦法。”


    “姚文姬在我手上,梁遲徽是孝子,他不會走。”梁紀深坐下,掀開餐盒蓋,是桃園的八珍海鮮粥和杏仁山藥豆腐。


    何桑煲的海鮮粥比桃園的更鮮香。


    他經常加班頭痛,沒胃口吃油膩,太清淡的素菜又食之無味,她會千方百計吸引他吃,她學了一些中式菜肴,滋味不盡如人意,煲藥膳湯和熬粥卻是一絕。


    梁紀深頓時沒食欲了。


    她現在處境很危險。


    梁遲徽昨夜調虎離山,虛晃了一招,證明他知曉自己徘徊在深淵峭壁了。


    稍有不慎,摔得粉身碎骨。


    逆境,絕境,會激發一個本性陰狠的人愈加瘋狂。


    “明天你審訊梁延章和姚文姬,不管什麽方式撬開他們的嘴,供出梁遲徽,立刻扣押。”


    趙凱為難,“沒抓到佟二啊,佟大的指控梁延章不認賬,最關鍵是一共提審他四次,他次次犯心髒病,最嚴重的一次癱在椅子上翻白眼,口吐白沫全身痙攣。醫生說盡量不要刺激他,他會休克,我一提審,他就受刺激,他這麽大歲數了,又軟硬不吃,我餓著他,耗著他,訓斥他,怎樣都不合適,刑罰逼供是違規的。”


    梁紀深有一搭無一搭敲擊著桌沿,“明天我在場。”


    “得嘞!”趙凱貧嘴,“有昔日的梁檢坐鎮,我心裏踏實了,你爸要是激動猝死,你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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