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峰洞府,陰陽石池畔。


    金輝玉液,各匯一線,聚於許恒囟門之上,似是結成了慶雲一朵,內裏陰陽渾旋不休。


    這幅畫麵仿佛靜止,直至某一時分。


    似是許恒收了玄功,不再從石池引動陰陽,於是異象漸熄,直至歸寂。


    如此,又過半日,許恒才徐徐吐了一口故氣,出得靜定之中,睜開雙目,不免露出些許感慨。


    大道漫漫,真無止境,無論處於哪個階段,總有可以精進之處。


    許恒不知他人如何作想,但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件幸事,因為即使是細微末節處的絲許長進,於他也是妙哉快哉。


    許恒一振道袍,自蒲團起,緩步行出靜室,瞧了一眼廳中晷儀,果然正是初晨時分。


    許恒忽然生出一念:“看來,當是時候前去聽教了。”


    真傳三選,已是兼旬以前。


    這些日子,許恒拜訪過了一些同門,隻是修行中人,或許真個難得相逢,不少舊識、友人都並不在山中。


    除此之外,他也讀過了些道家經典,無論是新讀重溫,總有些許新的收獲。


    當然,雖是給了自己幾日閑適,許恒自也不會完全忘了課業,偶爾也把一身法器、道術祭煉一番。


    如此便如白駒過隙,大半月匆匆已是過了。


    許恒自覺閑適夠了,也已做足準備,當是時候開始一段潛心修行的時日,頓時便已動了念頭。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件小事要做。


    大半月前,許恒在玄黃洞中,找到了‘太虛有無玄象劍匣’。


    這件法器,煉有八八六十四重地煞禁製,這已然是上上之屬,距離禁製圓滿都不遠了,竟存放在玄黃洞的第一層中,實叫許恒吃了一驚。


    不過讀過符紙記載,許恒心中倒也了然。


    原來這太虛有無玄象劍匣,消耗法力之重,便遠逾於尋常法器,一般修行之人實難承擔,當然這也隻是微暇,縱使負荷再重,隻要功用無疵,自然有人能夠運用。


    隻是它還另有一個問題,不同其餘法器。


    玄黃洞中存放的法器,多是門中高人所煉,祭煉、運用之法具全,而太虛有無玄象劍匣,不僅缺了祭煉禁製之法,就連運用之法也隻有寥寥三兩句的基本描述。


    這才是它被存放在玄黃洞一層的根本原由——


    玄黃洞之所以會是門中存放法器的重地,便是因其有著能夠溫養,甚至緩緩祭煉法器的神妙,分為三層也不是為了區分貴重與否,而是三層之間溫養、祭煉之能大有差別。


    太虛有無玄象劍匣缺了祭煉之法,放到玄黃洞隻是為了溫養器本,而無法祭煉、增長禁製,所以雖是上上之屬,卻沒必要放入第二層中。


    當然這對許恒而言,倒是一樁驚喜。


    祭煉法器,是個越來越難的過程,第一層中的其它法器或許潛力不俗,但想祭煉到這般境界,恐怕還要數十年苦功不止,自然不比太虛有無玄象劍匣來得更佳。


    而且這件法器的功用,也並不似許恒所想一般雞肋,運用之法雖是有缺,倒也不是不可自己琢磨……


    因此許恒略略思索,還是以玄黃法旨,選定了太虛有無玄象劍匣。


    不過這件法器六十四重禁製,單單煉化起來,便要耗費不少苦功,許恒這些時日也隻淺淺開了個頭,馬上便要潛心修行,卻是無暇做這水磨功夫。


    為此,他特地到藏書閣中,尋得了一門《三昧煉寶訣》,用以煉化太虛有無玄象劍匣。


    許恒打開準備好的丹室,內裏早已架起一尊丹爐,隻是此爐卻非為了煉丹為用。


    丹爐之中,火焰熊熊,似乎能夠燃至陵穀滄桑,這都是近兼旬來,許恒傾以大量法力,才添起來的真火。


    三昧煉寶訣,說的便是煉成一團真火,再由修行人各取精、氣、神之一點,合於真火之中,形成一團‘三昧真火’——


    此三昧真火,不是凝丹大藥,更非無上神通,隻是能代修行人煉開法器禁製,省卻無數苦功,也不知是誰人所創,實是極盡巧思。


    許恒瞧了一會爐中火勢,再次確定沒有差錯,便起了法決一引,自神堂中摘出一點靈光,化入爐中真火。


    爐中真火微動了動,火勢不見絲毫增長,卻似多了些許‘靈性’,瞧著端是有些玄奇。


    許恒見狀,知曉真火已成,終於微微點了點頭,取了太虛有無玄象劍匣出來,送入丹爐之中。


    劍匣入內,便似乎被真火托起,自然浮於丹爐中央,除此之外就再沒有異象了。


    許恒不緊不慢掐了個訣,封起丹爐門戶,又把禁製開啟,就不再去多瞧,轉身出了這間丹室,略作調息,才把真傳符書取出,輕輕一抖。


    薄煙淡淡,自裏而出,流雲垂絮,輕舒薄張,竟在許恒足下鋪開一道雲路,直直指向洞府大門。


    許恒微一揚眉,便把道袍一擺,大步踏著雲路出得洞府,果見雲路蜿蜒向上,去往天中不知何處。


    許恒自然沿行而上,漸漸已是身處雲深,心中卻忽想起,這與當年呂純陽召見他時,他隨童子鍾澈走過的雲路十分相似。


    莫非他要去的,就是這位大師伯座下?


    許恒心中正自思量,足下雲路卻已漸至盡頭,忽的隻見雲霧開散,果是一座懸島躍然眼前。


    一株勁鬆,一間竹廬,一口清泉,一塊奇石。


    這座懸島的布置,與當年呂純陽所居,果然別無二致,隻是不知為何,許恒心中卻是覺得,兩者之間並不相似。


    雲路盡了,許恒落足懸島,便朝竹廬一禮,想要拜見師長,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他推開竹廬門戶一看,內裏果然空空如也,而且島上清淨非常,似也沒有絲毫他人蹤跡。


    許恒不禁有些錯愕,邁進竹廬轉了一圈,隻有一個窄廳,一間靜室,陳設也極簡單,都是普通物什,隻有桌麵上隨意撇著一本無名道書。


    翻開一看,這本道書不僅無名,內裏竟也皆是空白,頓時更是大為疑惑。


    “這究竟是?”許恒又以神念感知,確認沒有異常之處,正自納悶,卻見紙上忽的泛起絲縷墨色,一行小字漸漸成形……


    “是日,弟子許恒前來聽教,真人問道:‘你有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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