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夏的演唱會上,站在台上的林伯山又一次想起了恩師赫爾南多。


    那場音樂會的最後,一向一貫微笑沉默行禮的赫爾南多破天荒地在音樂廳向觀眾發出了感慨:


    “音樂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它跨越了時間、語言和世界,美妙的旋律隻要一響起來,所有人都能體會到那種感動。”


    “能發現音樂的美好,是人類最幸運的地方。”


    這話以前赫爾南多總是會說,林伯山之前覺得有些矯情,對他來說音樂就是音樂本身,就像數學或是建築一樣,自然而然地就帶著一種和諧的美,不需要強行附會什麽感情。


    他也就這樣演奏著,追求心中極致的完美。


    好友李文州曾經半開玩笑地說過他表情太嘿,結果被他直截了當地頂了回去。


    “聽眾是來聽演奏的,不是來看我笑的。”


    但他現在覺得,按赫爾南多的這個方向理解,似乎也不錯。


    林夏在聽到赫爾南多的話後,覺得這也是她最幸運的地方。


    她能來到這個世界,以另一種角度去演繹這些音樂,重新發現這些旋律的美好之處,也重新認識身邊的人,確實是一種極致的幸運。


    她看著身旁的韓珂,突然笑了起來,讓韓珂有些不解。


    她用一種回憶式的口吻開始唱:


    "quandosonos,sognoall''orizzonte,emancanleparole."


    (當我獨自一人的時候,夢想到了天際,而我卻失語。)


    林夏沒有用偏古典的美聲唱法,而是用一種更為流行的風格去唱,聲音空靈清澈。


    她想起了那些曾經的回憶和不解。


    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用那麽嚴格的標準去要求一個孩子。


    但現在她發現,在音樂上,她和他們是很相似的人,她也是那種寸步不讓的類型。


    如果是她作為父母,她會怎麽做呢?


    她會像韓珂一樣,去追求自己的夢想,還是和林伯山一樣,選擇去平衡?


    那個時候的她,還會選擇花兩年時間,拋下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再來一場最大規模的全球巡演嗎?


    她或許會做出和韓珂一樣的選擇。


    但林夏覺得,她應該還是有些不同,她不想把自己的標準套在別人身上。


    她不想和他們一樣不近人情,不允許自己犯錯,也不允許別人犯錯。


    她想像赫爾南多一樣,去發現其他人身上的閃光點,讓他們自己走到更好的路上。


    清脆的小軍鼓敲響,縹緲的提琴的聲飄在上空。


    帶著一種堅定離開的信念,氛圍從剛剛的如夢似幻回到現實。


    她不是為了逃避,也不是為了叛逆而離開,而是真正想要去做自己的事。


    她開始唱高潮部分,和剛剛空靈柔和的歌聲不同,林夏音色轉成清澈明亮,帶著一種希望。


    因為這不是告別,而是新的開始。


    她看著韓珂的眼睛,對她唱:


    "timetosaygoodbye"


    (我將與你同行)


    在大都會,從這裏開始。


    在和你在一樣的起點,以一樣的路線,開始我自己的旅程。


    我也像你一樣的勇敢,去追尋著自己的夢想。


    "paesichenonhomai."


    (那些我從未見過)


    "edutoevissutoconte"


    (卻是你經曆過的地方)


    對小時候的她來說,韓珂的那些傳奇經曆,實在太過遙遠,存在於課本上、錄像裏和別人的話語中,卻唯獨不在她身邊。


    她在認識韓珂的時候,韓珂就已經是她的媽媽了,還是那種極其陌生的媽媽。


    有時候,林伯山也會帶她去看韓珂的演出,那是她作為女兒,看到媽媽的另一麵。


    小小的她坐在歌劇院,即使聽不懂,卻仍然會被韓珂的表演和歌聲所震撼。


    她可以是千金小姐,可以是活潑輕佻的農家女,可以是英勇的女騎士,也可以是悲戀的茶花女,卻不是她的母親。


    她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照亮了那麽多人,卻唯獨照不到她。


    作為孩子,本能地會更喜歡媽媽,尤其是在和林伯山吵架的時候,林夏會更想念她,盡管林夏心裏很清楚,韓珂也是同樣的嚴格。


    她不明白,為什麽韓珂可以輕易地扔下她。


    她後來再也沒有和林伯山一起去劇院看韓珂的歌劇,但又會偷偷地搜索著她的視頻,收集她的cd和海報。


    直到她漸漸長大,才開始意識到很多事情。


    和她不一樣,她從小被迫接收的就是韓珂從小觸不可及的資源。


    從一個小城,能獨自一人走到這個今天,韓珂從來不是自己想象中那個溫柔媽媽。


    從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悄悄收集中,她逐漸拚湊出了屬於韓珂的形象。


    發音不好,就一遍遍地練習,靠錄音強行去背下來,到後來能唱標準的歌劇,卻還是不會說意大利語。


    那時候的林夏想,韓珂是不世出的天才,卻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笨拙,還有點可愛。


    但她再想到,那時候的韓珂沒有其他辦法,她隻能用這種笨拙的一步一步向前走,林夏心裏又覺得難過。


    不練琴、不上課的時候,她就這樣周而複始地循環,去想著這些事情,就這樣一天天的長大,直到她盼著的那隻鳥落地。


    然後是新一輪的忙碌,雙倍的壓力,她也長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世界。


    但是林夏想,母親和女兒之間終歸是不同的,她們共享著一部分的自己。


    對林伯山,她可以去討厭他,也可以用戲謔的態度去戲耍他,她總歸是遊刃有餘的。


    但是對韓珂,她就永遠沒辦法,就像小貓被母親叼著就會一動不動一樣。


    而現在到了她出發的時候了。


    和當年的她一樣,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在這個大到空曠的舞台,寫著自己新的故事。


    "adessosilivivro"


    (現在我將再次前往)


    閉著眼睛,林夏微笑地唱出了這一段的最後一句歌詞。


    "it''stimetosaygoodbye."


    (是時候說再見了。)


    請你放心讓我前往屬於我的人生吧。


    我像當年的你一樣勇敢,不會害怕。


    林夏的唱歌的時候,韓珂看著她,隻覺得恍惚,一轉眼的時間,林夏就已經變成了她年輕時候的模樣。


    她年輕的時候是什麽樣子?隻要是她決定的事,誰也拉不回來。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一句詩。


    一朵玫瑰正在馬不停蹄地成為另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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