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岸口之上,阿笙等人已經在這裏等了許久,她實在站不住,便坐在了一塊岩石之上。


    她看了看阿大和寒慶之人,越古他們站了一個時辰了,卻半點沒有倦怠的感覺,還有那一隊寒武衛更是連姿勢都未換過。


    全都如樁木般,頂著日頭站著。


    不見累、不見渴。


    這一隊寒武衛便是伽藍王答應讓阿笙帶去護航之用。


    而對於阿笙而言,他們不僅是航道的武衛,更是自己此行的顏麵。


    她在這寒州之上待了一月有餘,央國內那些世族之人的口舌阿笙是見識過的。


    總要有些交待,而能光明正大得伽藍王以寒武衛回饋,便可證明阿笙得到了尊重與善待。


    時至正午,天光耀耀,照得人幾分瞌睡。


    此時方見水麵之上,一艘大船乘風而來。


    阿笙抬眼看著一旁的越古,理了理身上的黑熊皮毛,端起了他王帳使者的做派。


    那一場懾人的戲碼,他還要再演一次。


    畢竟寒武衛能搏虎豹的武力是寒慶如今唯一能震懾他國的籌碼。


    阿笙以手擋了擋此時幾分刺眼的天光,看著那航船緩緩靠了岸。


    “阿笙!”


    遙遙地,便聽到一個女聲在喚。


    阿笙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她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便見那艘大船的甲板之上。


    一個女子身著青藍色的鬥篷,揮舞著手在喚著自己。


    那是竇晨曦。


    阿笙萬未想到,竇晨曦那二兩膽子,居然敢上寒州來接自己。


    見越古沉了神色正要往前去迎接央國來人,阿笙趕緊走上前去。


    “越古使者,那是我阿姊,她性子柔,請莫恐嚇到她。”


    阿笙說完便見竇晨曦在一群武衛的簇擁之下走下了船。


    竇晨曦端足了氣勢,心裏念著,定不能叫人小瞧了自己。


    顯然,她的膽子也沒有自己想的那般大。


    在看到越古等人的時候,竇晨曦的腳步還是踟躕了一下,但見妹妹就在不遠處,她壯著膽子走向了越古。


    “問使者安。”


    竇晨曦全了禮數,方道自己是代表竇氏來接自家妹妹歸家的。


    越古端著謙和的笑,讓開了道,讓她去見阿笙。


    姐妹二人剛見,竇晨曦便紅著眼上下打量著阿笙。


    “祖母他們都很擔心你。”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祖父怕朝廷的人又辦事不利把你給留在這了,所以吩咐家裏的人一定要跟著來的。”


    至於為何身為男子的竇升平兄弟未出現,反倒是竇晨曦一個女娘會出現在這,她便沒有贅述了。


    阿笙眸光柔軟,微微斂了斂眉目,她認竇晨曦這份情義。


    至少竇氏這一次是真心想接她回去。


    這就夠了。


    待竇晨曦與阿笙說了半晌的話,那大船之上央國的侍臣方才姍姍來遲地下了船。


    跟著他一同下來的還有兩箱種子。


    那人掃了一眼一旁站著的寒武衛,本是好奇,卻又根本不敢多看。


    越古見那侍臣如鼠輩一般的眼神,倒是拿足了氣勢,著人將種子接了去。


    而後謙和地走向阿笙,問道:“姑娘趕著歸家,就不用再往月亮城去了,勞您看一眼,這種子是否對。”


    自得知阿笙同時得了伽藍王與大巫的看重,越古再見她便更加恭敬了。


    而越古的這個態度,讓央國眾人頗為驚訝。


    阿笙倒是不以為意,她點了點頭,上前查看。


    滿滿兩箱的種子,隨手一撈皆是良種。


    竇晨曦上前道:“這次的種子是祖父準備的,肯定沒問題,我一路看著的。”


    聞此,阿笙與越古回了話。


    “種子沒問題,但若是使者不放心,我們也可以在這裏等上半日,等大巫的回複。”


    聞此,越古罷了罷手,下令讓人封箱。


    “不用了,王上信得過姑娘,我便也信得過姑娘。”


    那央國侍臣見越古十分禮待阿笙,還想探尋一些寒慶之事,卻見越古抬眼看向自己時的眼神如視肉炙,當下打了個哆嗦。


    什麽打算就都瞬間煙消雲散了。


    待一切交待妥當,阿笙複隨著央國眾人登上了大船,帶著她的寒武衛返航。


    她並未看到自己轉身登船之時,越古抬眸時的眼神。


    他如獵鷹一般看了她一眼,而後又收了收神色,帶著寒慶的人回城複命。


    數日之後,越古趕回王城。


    彼時,伽藍王剛見完各族的工匠,他欲按照阿笙的提議,先做這兵器的買賣。


    看著商事官喜笑顏開地離開王帳,越古知道,能讓他視錢如命的商事官這般高興的,定然是因為阿笙所獻的計謀。


    他躬身而入,跪地見禮,將阿笙等人已然成功啟航的事告知伽藍王。


    高座之上的人此時正在看著工匠遞上來的圖紙,因而隻是應了他一聲。


    但見越古並未自行離開,伽藍王複才抬頭看向他。


    越古低垂著頭,恭敬地緩聲道。


    “王上,那竇氏女娘十分聰慧,為何咱們不借機留下她。”


    “若得她為謀士,當會是我寒慶的一大助益。”


    聞此,伽藍王收了手中的圖紙,放在了一旁。


    這個念頭他不是沒動過,但很早之前,裴鈺便告訴過他,阿笙無意為臣。


    她心思自由,賺些錢財,得安寧日子,再有一兩個依仗便足以。


    若當真強行將她留下來,到底是助益還是給自己找麻煩,那便難說了。


    更何況……


    “你以為那百艘戰船為何會那麽輕易借得來……”


    除了慶族與裴氏的盟約外,還有便是裴鈺知道阿笙人在寒州。


    若是央國此次不願輕了此事,雙方交惡,那百艘戰船便能護她平安離開。


    若是他敢強行將人留下,那船上的裴氏族兵便會登岸了。


    想到這,他便不僅開始琢磨。


    這丫頭到底哪好,居然能這般得裴鈺青睞?


    裴氏族內對於家主的親事十分看重。


    因此,從裴鈺承禮教無雙之名起,族內便在為其物色合適的人選。


    世家貴女,王室公主,族內每年都會帶著冗長的名單和各類的畫像去本府。


    其中不乏才女美人,更不乏才貌雙全之人。


    但每年這冊子和畫像,都是怎麽來的,怎麽回去。


    裴鈺心情好時會掃一眼,算給了個交待,沒那個心情的時候,便直接丟給旁人隨意回複兩句。


    的確,阿笙作為謀士,她的計謀堪為良才。


    但若是作為女娘,她是表麵功夫做得好,私下裏哪裏有幾分女兒家的規矩。


    當年,她小小年紀便敢設計裴鈺。


    如今設計起各國商政之事更是毫不手軟。


    這哪裏是世家大族的女兒做得出來的?


    越古見伽藍王自顧沉思了許久,方才聽他緩聲道。


    “她就是個禍害,還是走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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