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天好不容易晴了幾日,竇晨曦便趁著天氣,出發前往西關。


    阿笙聽聞別府那日將人送走後,傅榮華又偷偷哭了好一會兒。


    魏徵如今要用軍功換族人,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夠正經給自己謀個官職。


    返京更是遙遙無期。


    他與竇晨曦的婚事便一直這般耽擱著。


    今日,竇府收到公主府秋獵的邀函,傅榮華隻能提振敬神,與阿笙一同出席。


    阿笙今日著的是一身騎裝,月染柳梢的錦服搭配胭脂色的長甲,矜貴而利落。


    傅榮華來接她的時候,卻見她還是忍不住輕咳兩聲。


    “還沒好利索麽?”


    阿笙搖了搖頭,“前日裏來的大夫也說,病去如抽絲,總要慢點。”


    去往秋獵場的路上,傅榮華亦是一言不發,但阿笙端她卻是滿麵愁容,顯然還在為竇晨曦的事愁著。


    阿笙收了心神,並未多問,母為子愁這樣的事,旁人勸了也無用。


    “大舅母,聽聞今日榮家也會出席秋獵?”


    榮家與傅榮華的母族走得近,一門多個兒郎都在朝為官。


    榮家嫡女便是傅榮華相中的兒媳,兩家此前粗略聊過,但終究還未定下來。


    阿笙這話倒是成功轉移了傅榮華的注意力,她此時振作了精神,畢竟來年竇遠勝入仕之後,還得娶妻,這些都得她操心。


    二人又淺聊了些別的,這馬車便將人帶到了京郊的獵場外。


    合德公主此次辦秋獵,說到底是為了給大皇子引路。


    如今大皇子已過十三正歲,卻成日裏不問正事,拜了先太傅商博之後玩樂的性子卻也不見收斂。


    那日阿笙與合德提了一句,若是你事事都為他辦好,他又怎會學著自己獨立行走?


    複才有了今日的秋獵。


    再加上近日皇帝推行新政,前朝亦引得多位朝官激辯,他也需要一個契機緩和一下與世族的關係。


    每每這種時候,合德總是他想到的第一個人。


    但這一次,合德卻道大皇子年歲見長,也該學著替皇帝分憂。


    因此這場秋獵雖以公主府的名義邀約諸家,但大皇子的出席才是重點。


    阿笙剛下車馬便聽得一陣嘶鳴聲,轉眼便見辛黎從旁邊的寶駕之上下來。


    今日她倒是一反常態地穿著素樸了些,頭上的珠釵都換成了尋常的款式。


    阿笙微微一愣,便見辛黎看到了自己。


    辛黎上前與竇家二人見禮,而後淺笑道:“從前傅姐姐可不愛出席這類喧鬧的場合的。”


    傅榮華一向愛靜,對於馬術也不甚擅長,因此在傅家時,少在馬場見得到她。


    辛黎這年紀雖比傅榮華小了許多,但輩分卻高,她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也把傅榮華叫得歡喜。


    阿笙不禁想,辛黎這樣的性格為何在外的名聲卻不怎麽好?


    幾人一同在侍女的接引下,先去與合德公主和大皇子見禮。


    阿笙此前亦是未正經見過這位大皇子,遠遠的便能見著一個身形略微臃腫的少年坐在高座之上。


    他手裏還抓著糕點,正吃得香,但眼神卻四處探著,尤其是看到那些好看的女娘,眼睛就跟貼人家身上了一般。


    在見到這大皇子的片刻,她便明白為何裴鈺會舍近求遠地選擇宗親王。


    這大皇子著實看著不像有大才之人。


    阿笙低身與合德見禮,抬眼便見大皇子正盯著自己看。


    她淡了神色,直接對上那雙帶著粘膩之色的瞳眸。


    大皇子從阿笙的眼中看不到那些貴女對他的殷勤,遂收回了眼神,瞬間對她失了興趣。


    合德似乎已經習慣了大皇子這脾性,但見阿笙沉了神色,不由開口道:


    “一路可還順利?”


    阿笙斂了眉目,唇邊掛著笑,淺淺迎合了幾句。


    倒是一旁的辛黎看了看自家這個侄子,自己好歹也是他的長輩,自她到這裏,卻不見他抬一抬屁股,更別說全了禮數了。


    這些年二姐在宮中便教養出這麽個東西。


    想到這裏,她挑了挑眉,又斂住了眼中的嫌棄。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大皇子這長相,當真入不了她的眼。


    “皇姐,父王什麽時候到?”


    似乎是實在坐不住了,大皇子不由開口問合德。


    “你稍安勿躁,父王處理完前朝的事便會過來,你可得好好表現。”


    大皇子聽不得一個具體的時間,便泄了氣般,又憤憤地往嘴裏塞了一口糕點。


    倒是一旁的辛黎聽聞這話,不自然地愣了愣,而後開口對阿笙道:


    “可要去湖邊騎一圈?”


    阿笙應下,遂與合德見禮後,讓馬童牽來一匹黑色大馬,與辛黎二人策馬而去。


    此時,趙氏眾人剛到庭前,與二人正好錯過。


    趙知惠自在茶樓大放厥詞之後,次日她的言論便被搬到了朝堂之上,成了彈劾趙氏的奏言。


    也因此,趙知惠被禁足了半月,近日才被放出來。


    她遙遙地看著阿笙與辛黎策馬離去,不由問道:


    “那與辛三娘同行的是誰?好似與公主殿下很熟?”


    趙氏的人幾乎都沒見過阿笙,倒是正巧與其一同牽來的何氏女娘因隨著父兄出席過裴氏的認親儀,便認得阿笙。


    “那便是竇氏的二姑娘。”


    “她是竇長笙?”


    如今帝京當中若說各家皆想邀請的,便是這竇二姑娘。


    她身後有竇氏與裴氏撐腰,又出自華清齋,眾人對她都是好奇。


    但奈何,她甚少露麵。


    “聽說她在外也自己經商。”


    “一個女娘居然自己拋頭露麵?”


    趙知惠這話中的厭惡旁人一聽便能明白。


    那人聞此,趕緊解釋道:


    “她的商道可了不得。”


    這話也未細說,眾人便走到了合德公主身前,紛紛見禮。


    這話頭便也就撂在這了。


    這頭,阿笙與辛黎策馬卻越跑越遠。


    阿笙看著辛黎騎著大馬已經跑過了玉湖,騎到了青山腳下。


    聽合德此前言,軒帝可能會親自到場,她們跑這麽遠怕是趕不及見禮。


    但直到一陣大風吹得迷了人眼,辛黎方才停了下來。


    見阿笙坐在大馬上,一臉莫名地看著自己,辛黎眨巴了兩下眼,歎了口氣。


    “今日如果不是弘文沒得閑工夫,我大抵是不會來的。”


    畢竟公主邀約,辛府主家好歹得來一個。


    阿笙唇邊挑起了笑,她看出來了,辛黎若是有那心情,也不至於是今日這樸素的著裝。


    “你不太喜歡大皇子。”


    按說那是辛黎的親侄子,但她卻連多看一眼都嫌費工夫。


    辛黎抬眼看了看阿笙,勾起了淺笑,道:“你應當知曉吧,那件事。”


    阿笙知她說得是什麽,但卻並未鬆口,也不應她這話。


    見阿笙並不鬆動,辛黎抬了抬眉梢。


    “你是個口緊的,難怪大哥願意信你。”


    她牽著馬往山腳下走去,阿笙提了提馬繩跟了上去。


    “我們辛家的女兒都沒幾個自由的,二姐是,我亦是。”


    阿笙看著辛黎的背影,在秋風當中顯得瘦弱。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也是在獵場,說是一眼相中我。”


    “我父兄自然是高興的,太子元妻過世後,正妻之位一直空懸。”


    說到這辛黎不由回頭看了看阿笙。


    “但我不樂意,我那時遠未到婚嫁的年紀。”


    說著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晦氣的東西。


    “他也不看看自己那長相,都快跟我兄長一個年紀了……”


    “但是我父兄自然是不會聽我的,所以我自己雇了人,去傳壞了自己的名聲。”


    太子府中人自然得有個清白的名聲。


    說到這,辛黎倒是輕鬆地笑了笑,仿似壞了名聲於她而言並非什麽壞事。


    但辛黎也因為這件事,錯過了自己的好姻緣,以至於被耽誤,最後不得不聽家中的安排,招了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夫婿。


    “最後他們便將我二姐送去了太子府……”


    說著辛黎微微歎了口氣,“那時候,她亦有心儀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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