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王府外,阿笙在車馬之上掀開簾布一角,看著侍從與王府侍衛交談,侍衛搖頭拱手,而後侍從返回回稟。


    “王府的人說為了迎接寒慶使者,宗親王動身去了東臨城。”


    寒慶出使之事頗受爭議,陳國、庸國都發來國書,要求央國不得讓寒慶的船隻登岸。


    軒帝不願做那出頭之鳥,但也不願得罪諸國,因此讓宗親王前往東臨城接待來使。


    隻要不入帝京,軒帝便無可回應。


    阿笙置於身前的手握了握,她未想到宗親王這麽早便動身了。


    若是宗親王這條路走不通,那麽能讓軒帝收回成命的……


    阿笙想到了合德,而後又搖了搖頭。


    合德公主雖看似中正,但實則重權,她不斷為朝廷輸入人才,得外世讚譽,但也是無形中在朝野培養自己的心腹。


    她雖與軒帝的立場未必一致,但卻是站在皇權一邊的。


    若皇帝此番當真能借此動亂取了裴鈺的性命,裴氏家主血脈斷,在各旁係繁盛的情況下,分家的幾率很大,這對於合德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阿笙看向窗外微微透進的光,那麽就隻剩最後一條路了。


    “去城西飛角巷。”


    車馬滾滾,緩緩離開,府內伸出一個頭來,看著阿笙的車駕離開,又跟那侍衛確認了一次,“走了?”


    “走了。”


    得了這回複,那管事便低身往內院趕。


    華庭之下,二人執棋對弈。桃花紛飛,被春風一吹便落了二人一身。


    靜嚴依舊穿著深藍的修士服,抄著手看著棋麵,這一局早有定數,但顯然他的對手不想認輸,死皮賴臉還要繼續下完。


    宗親王琢磨著這局麵,正要說什麽卻被忽然而來的管事打斷。


    “回王爺,人走了。”


    宗親王簡單地應了一聲,倒是靜嚴似乎有些意外。


    “就這麽走了?”


    “是,走了。”


    宗親王見此,抬眼看向靜嚴,見他神色微凝,不由開口問道:“走了不好麽?”


    靜嚴抄著手一副揣摩的模樣,“這丫頭可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性子,我就怕她在王府尋不得人,便按她自己的主意來。”


    宗親王並不了解阿笙,未將靜嚴這話當一回事,反倒是趁著他在思考,自己偷摸著換棋盤上的棋子。


    他見靜嚴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棋局之上,也自覺沒什麽意思,丟了棋子,緩聲道:“此事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亦非我們能更改的。”


    聞此,靜嚴重重地歎了口氣。


    阿笙那丫頭雖然看著是個沒心沒肺的,但卻是極重恩情的人,若她費盡心力最後得到的卻是那麽個結果,怕是難以接受。


    宗親王將棋子收了收,道:“快,再來一局。”


    靜嚴看了他一眼,起身,拱手道:“還請王爺多練練自己的棋藝再說。”


    說完在宗親王的錯愕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飛角巷是帝京的一處陋巷,這裏居住的多是剛入帝京的外地之人,與飛角巷一街之隔便是帝京笙歌最盛的花柳之地,僅一街之隔這人氣是天差地別。


    阿笙的車駕在街外便停了下了,她穿上了深幽的袍子,帶上兜帽,沒入了巷子的陰暗之中。


    飛角巷內除了雲龍混雜的人群之外,還有廣寒樓的信站。


    阿笙持信鴉令熟門熟路而入,候著的婆子見她手中之令,將其帶去了暗門之內。


    幾經輾轉,別有洞天。


    再入眼便是機巧遍布,高閣林立,一眾穿著白袍的童子在其內不斷穿梭,他們手裏拿著竹筒,再用技巧牽線,送去不同的地方。


    阿笙被帶到了一間暗閣,閣內坐著一名侍女,目光皎皎,垂首見禮。


    阿笙取下兜帽,便聽聞那侍女問:“姑娘要買何信息?”


    廣寒樓的探子遍布天下,但為了保護自身安全,他們隻向持有信鴉的人出售信息,信息出售保真,童叟無欺。


    阿笙端著謙和的笑,對那侍女道:“我不是來買信息,是來賣信息。”


    侍女神色微眯,“姑娘可知我廣寒樓的規矩?”


    “信息保真,否則以命相抵。”


    聞此,侍女淺淺笑了笑,“既然如此,姑娘要賣何信息。”


    阿笙並未直接道明,而是問道:“既是買賣,當然先談價格。”


    侍女笑著點頭,“廣寒樓知天下事,姑娘的信息若對我們而言是已經知曉之事,我不會開價,但若當真有價值,則以金計價。”


    “那若是我說了消息,你不認賬可怎麽辦?”


    侍女並未被這話冒犯,淡笑道:“廣寒樓童叟無欺。”


    阿笙笑了笑,道:“先說與你,再定價,可是這個順序?”


    “是。”


    阿笙看著那侍女一雙波瀾不驚的瞳眸,緩緩道:“有人在衛氏南下的軍隊中安插了殺手,預備借亂刺殺裴氏家主。”


    阿笙可見自己此話一出,那侍女眼中劃過一抹震驚,而後迅速淹沒。


    “衛小公子南下點的是京機營的兵,姑娘可說得是帝宮那位?”


    阿笙淺笑,並不回應侍女這問,而是道:“我賣你的信息隻有我所說之事,並無你猜測的內容。”


    是否是皇帝,明眼人一聞即知,但阿笙卻並不鬆口。


    侍女省得其中厲害,而後道:“稍等。”


    說著正要起身,卻被阿笙出手攔了下來。


    “怎麽?”


    阿笙一同起身,淺笑道:“阿姊出了這個門,這消息便不算新了,不是應該先開價麽?”


    見阿笙咬死了要錢,那侍女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而後道:“此消息值三十金。”


    阿笙搖了搖頭,比了個五,“事關的可是第一世族裴氏,怎麽隻值三十金?”


    侍女眉頭微蹙,衛氏南下在即,這消息再耽擱就不值錢了,於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又讓童子入內領阿笙去取錢。


    侍女出了暗閣便快步往另外一個角落的閣子而去,輕叩三聲,方才入內。


    裏麵站著一名中年男子,手上真翻閱著什麽,她垂首將阿笙所報消息報與那人後,男子眉目微蹙。


    “可知道殺手是誰?是何人安排?”


    “她說她賣的隻有這些內容,其餘的一概不知。”


    男子頓了頓,“倒是個狡猾的。可是哪方勢力的人?”


    侍女聞此,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這妮子從頭到尾都在與我談錢,看樣子當真是為圖錢而來的。”


    男子聞此,將手中書籍合上,道:“此前派去京機營摸查的暗探可有消息回來?”


    “有,的確如樓主所料,此次衛氏南下所點不止五百人,京機營外調了兩千人扮作尋常百姓隨行。”


    那當真是殺手如雲了……


    “將這個消息掛上金字牌,當即出售。”


    金字牌消息便是廣寒樓最高等級的消息,掛上金字牌的消息可價值千金,卻也最為寶貴。


    果未久,便有央國、辰國、庸國等各大王公、世族來買此消息。


    這消息三日後便不脛而走,不過五日便鬧得滿城沸沸揚揚。


    衛氏南下軍隊中暗藏殺手的消息被京中各大世家知曉,世家子弟、文人墨客皆向朝廷請願,請皇帝將衛氏召回,不可讓歹人害了裴氏九公子性命。


    軒帝原是根本不理會這民間之言,但次日便有朝臣在朝堂之上諫言。


    如今民聲沸騰,帝宮若裝作不知,繼續讓衛氏帶著那藏有殺手的軍隊南下,若裴鈺當真出了事,那帝宮便是推手,如今裴九郎的名聲正盛,屆時朝廷怕是難以給這說辭。


    軒帝雖心中怒意翻騰,卻隱忍不發,故意問道,那衛氏是南下接親人骸骨,他如何攔得?


    答曰,既然是接人骸骨,可在臨城幽州接引,隻要不進通州,這事便怪不得朝廷。


    軒帝此番調了數千名京機營的人去,反被輿論所挾,如今連通州都進不得。


    最後在朝臣再三請願之下,軒帝是咬著牙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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