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日搬運,央國此番送來的物資已經全部交給了寒慶之人。


    原本伽藍王的原話是讓那些民商自己去挑選可做貿易之物。


    但奈何這群人自到岸後,除了去岸口踩了幾腳外,根本不敢再往前。


    那些所謂的一國顏麵在生死麵前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能活著回去,就是他們的唯一念想。


    倒是那張氏的娘子,還有幾分膽量,與使者坐下來好生談了一筆生意。


    其餘之人根本不敢出麵,給的態度便是寒慶給什麽便是什麽了。


    邵子陵著人將張苒苒換回的東西搬上船,複才問那使者,為何不見阿笙歸來。


    使者聞此神色莫測的模樣,隻道了一句,那姑娘被大巫留下了。


    邵子陵當下神色冷峻了下來。


    人是合德公主托付,若是最後卻是有來無回,自己這任務怕是不好交代。


    見邵子陵臉色不好看,使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將邵子陵請到了一旁。


    他低聲道:“不瞞大人,那姑娘帶去的種子有問題,大巫震怒,但見她年紀小,肯給機會。”


    使者頓了頓,又觀邵子陵緊皺的眉頭,繼續道。


    “聽她自述家中乃是央國第一大糧商,大人不如速回通知她家中之人。”


    “大巫有令,若是一個月內她家中之人能送來補救之物,便可放她回去。”


    說著又看了看岸口停靠的大船,自那日之後,那幾名自稱為央國糧商的男子都未再出現。


    “至於其他人,大人便帶走吧。”


    說完又以東境的禮儀拱手見禮,方轉身一揮手,命寒慶眾人回撤。


    邵子陵雖然負責此次的護送,但不知皇帝以劣種換良種的計謀。


    他隻覺莫名,若是貨物當真有問題,這使者看上去卻無半分惱怒,還這麽簡單便放行。


    這其中定然有其他貓膩。


    邵子陵握了握腰間的長刀,看著那一隊隊身型高大的寒州奴仆。


    他深知,在寒州之上,自己這一人一刀毫無勝算。


    眼下恐怕還得盡快回京複命,將此事告知公主府與竇府才是上策。


    遂當即下令,所有人登船返航。


    月亮城內,老者手持狼毫筆正在教小女童認字。


    此時王帳使者前來回話。


    央國隊伍已經返航。


    使者回複完了後,略有遲疑。


    他看了看老者低垂的眉眼,實在不明,既然大巫認定那姑娘帶來的種子確為良種,又為何要將人留下。


    老者見他回報完後,久不離去,複抬頭看向他。


    “可是有話?”


    使者垂首見禮,而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大巫準備怎麽處理那個丫頭?”


    老者聞此,倒是笑了笑:“她是我寒州百姓的恩人,她要留下來,我豈能趕客?”


    使者微微一愣,而後抬首,“可她這般留下來當真妥當?”


    老者放下了手中的筆,緩聲道:“寒慶立國,又豈能一直閉門造車,將來會有更多的人登上寒州的口岸。”


    說著,老者看了看使者身上的黑熊皮氅。


    “你也別老是做成這副模樣去嚇那些人。”


    聞此,使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第一次接觸,總要立威不是?”


    老者聞此微微歎了口氣,遂又交待道。


    “你先行去回王上,便道笙丫頭是我的客人。”


    “王上原本不是想讓東境的民商看看,咱們寒州能做交易之物麽?”


    “這幾日她會去看,請王上擇人一同前去,看看寒州還能與外麵做些什麽生意。”


    老者原是想讓王帳那邊再派護衛,但想了想阿笙有桑達在身邊,這寒州之上如今能勝他的怕是一隻手都得完。


    說來,他也沒想到那人將桑達帶走,盡然是給了這丫頭。


    使者垂首應承,剛起身要走,又遲疑了一下。


    老者見此微微蹙眉,“有話一起說完。”


    使者再次垂首,問道:“不知道這姑娘為何留下?我也好與王上複命。”


    東境之人聽聞寒州便隻覺是茹毛飲血之地,他們對寒州的態度,在岸口他已然見識。


    即便這般,阿笙卻主動要求留下,這著實古怪。


    聞此,老者卻是斂了眉目。


    他想到了一日前阿笙最後與自己說的話。


    “我是想借這一個月的時間看看,到底是皇帝想要我的命,還是我族人想要我死。”


    若非她袖中三隻弩箭中藏著的種子,阿笙連同這一行的所有糧商便定然是有來無回。


    她這般的年紀,卻能如此淡定地談論自己的生死。


    老者念及此不由搖了搖頭。


    饒是富饒如東境,也會養出如此冷淡的人心。


    但幸好這丫頭,心雖涼薄,人卻是善的。


    人心立命之觀在於教養,身正者不走邪路,顯然她自小受到了很好的引導。


    而這也是為何即便寒州之上眾人尚武棄文,他卻從未放棄教小孫女讀書認字。


    使者等了半晌,才聽老者垂目,將阿笙說給他的理由複述了一遍。


    “她說她想散散心。”


    得聞此言,使者眉目微凝,片刻間他反複思索這話到底是東境語還是寒州語,自己聽著怎麽不太像話。


    “你還有問題?”


    見老者已有幾分不耐,使者當即低首躬身,退了出去,再不敢多問。


    五日之後,王城之內。


    天光犀利,遍照白色的王帳。


    虎皮鋪就的王座之上,男子以惡魁麵具覆臉,他長發盡散,以一根骨簪約束一二,靜坐間如獅虎之姿。


    他靜靜地聽完信使的回複,微微凝目,端視著來人。


    “所以這名東境女娘人在何處?”


    來人半跪在地,不敢抬頭。


    “越古使者正陪她往王城來。”


    說著那人頓了頓,“不過因為東境女娘不能徒步跋涉,隻能做牛車,所以要晚幾日才能到達。”


    “越古使者讓奴先來回報王上。”


    此話過後,高座之上再無回答,那低跪著的人臉上不由浸出了薄薄的汗水。


    良久,方才聽聞上首之人道:“她可說為何留下?”


    來人聞此問,不由心中一喜,這個問題越古使者有交待過,自己定能好好答複。


    “她說她想散散心。”


    此話過後,那信使得來的卻是更長久的沉默。


    “行了,你下去吧。”


    但得了這話,信使複才徹底鬆了口氣,低著身子,跪出了庭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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