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樊勇和小董的匯報,趙慶民久久沒有表態。雖然保衛部的兩個頭頭不敢肯定市局此次對魏佑民(魏賴子)的抓捕沒有透露案情,但他們的懷疑是對的,應當是汪兆案的突破。剛才小董匯報就講到了這點,汪兆遇襲案發生後,警局調取了相關的監控錄像,特別是案發現場附近以及幾道出入紅星大門的監控錄像。保衛部當然分析研究了這些錄像,凶手選擇的作案地點是動過腦筋的,避開了監控探頭,保衛部沒有從監控中發現可疑的人員,說明凶手很熟悉紅星的道路地形及監控分布,進而推斷,凶手很可能是紅星廠的內部人員。


    監控錄像已經並越來越成為偵破各種案件的最有效手段。這也是警局大力增添監控探頭的動因。保衛部當然也學了這一手,這幾年在主要位置很是安裝了些探頭。保衛部既然在現場找不到犯罪嫌疑人的身影,除了從汪兆同事那裏了解情況外,隻剩下分析案發時點之後出廠車輛和排摸重點嫌疑人了。偵破刑事案件的要訣之一是搞準犯罪動機,一般而言,刑事案件不外以下三種,因仇,因情,因財。汪兆案是和劫財連不上的,明顯是報複傷人(或殺人),動機就隻剩了因仇和因情兩種了。根據對汪兆的了解,這個人生活作風很正派,沒有聽說他有花花草草的事,因情也不成立,如果排除隨機性很強的因財起意的流竄作案,餘下的隻能是因仇了。


    以劫財為目的的流竄作案根本就不成立,所以,關注這件案子的所有人,領導層和專業人員,心裏其實都明白這是一起典型的報複性行凶。誰要報複汪兆?除了失聯的楊開河外,還真聯想不到其他人。


    當樊勇以為趙書記沒什麽指示而要離開時,趙慶民發話了,“你們對我廠的那些青皮流氓掌控程度如何?”


    “怎麽說呢?說徹底掌控是做不到的,登記在冊的有五十多人。其中一大半是癮君子和有前科的人,這些人基本沒有正當職業,流動性很強……”


    “這個姓魏的……在你們的監控內嗎?”剛才已經介紹了魏賴子的情況,此人曾是紅星勞動公司係統的員工。因盜竊和故意傷人被判過刑,刑滿釋放後曾短時間在勞動公司係統幹過臨時工,未婚。


    “在”


    “那,他和楊開河有關係嗎?”


    終於點明主題了。樊勇稍微整理了下思路,“不是很清楚。楊開河在中層幹部裏比較另類。他交遊廣闊,和道上的人是有來往的……但沒發現他和魏佑民有什麽關係……”


    “嗯。反正人已經在警察手裏了……最近你們要辛苦一點,對重點人物要重點掌控,決不能再發生惡性案件了……公司再不能出現動蕩了……”


    “是”


    “就這樣吧,注意和警局保持聯係。” 樊勇和小董走了。


    動蕩肯定要發生了。趙慶民心裏很清楚。魏佑民被抓就是一個明確無誤的信號。當楊開河歸案後會發生什麽,趙慶民心裏做著最壞的打算。


    陶唐被陸書記召去了,會不會和紅星公司經營以外的問題有關?趙慶民不好判斷。最近他和陶唐的關係微妙起來,起因是上周的幹部調整。


    安州之行應當是一個分界點。趙慶民不知道陶唐的安州之行發生了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但陶唐不叫駱衝一同去安州應當是一個很明顯的標誌。按說駱衝身為安紅公司的前任董事長、紅星主要負責安紅事務的負責人,絕對應當去安紅完成交接。哪怕是形式上的。安紅的問題肯定不少,表麵的是一類,大家不知道的可能更嚴重,這個趙慶民是清楚的。當初宋悅放手安紅就很反常,以宋悅的性格是不會徹底放手的,但至少在他出事的前一年,宋悅不再過問安紅的事務了,全部交給了駱衝。宋悅進去後究竟交代了什麽,總部和陶唐究竟掌握了些什麽,趙慶民並不清楚。他也不能問。但他清楚,總部換掉駱衝、陶唐赴安州召開董事會而不帶駱衝(駱衝仍是安紅董事)已經太明顯了,駱衝完了!這個借助妻子登上紅星最高領導層的所謂才子的政治生命已經倒計時了!這一點紅星的高層應當看的很清楚了!


    而陶唐自安州回來啟動的幹部調整不過是印證了大家的判斷。調出劉新軍、調回餘衛國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所有人都知道,劉新軍和駱衝因為工作關係建立了超越工作的友誼。他們都是宋悅線上的大將,都是組建安紅公司的主要當事人。


    難道是安州方麵向陶唐提供了有關線索才導致他一回廠就啟動了這一輪重要的人事調整?存了疑慮的趙慶民曾詢問過奉調回廠接替了盛廣運的餘衛國,借著了解安紅公司運作情況的機會側麵打探了陶唐在安州的情況。但憋了一肚子氣的餘衛國卻將黨委書記的此次召見當做了他向組織發牢騷的機會,不僅沒有讓趙慶民獲得需要的信息,反而聽餘衛國訴了一通苦。餘衛國的不滿趙慶民是理解的,雖然他調任安紅公司之前僅是紅星的中層正職。但他在安紅公司的職務卻是財務總監,安紅公司組建和運作出了問題和他這個財務總監的關係其實不大,要追究責任,也是宋悅、駱衝等人來負,就是劉新軍的責任也比餘衛國大。餘衛國原想著就此升一格,沒想到陶唐把他調回來隻給了他一個政研室主任的冷板凳坐,盛廣運頭上的董秘帽子並沒有拿下來給他,這當然令餘衛國不快。但餘衛國不敢在陶唐麵前流露不滿,陶唐跟他可沒有一丁點的香火情。所以餘衛國隻能在趙慶民這裏發牢騷了。


    不過,趙慶民還是在與餘衛國的談話中了解到一些他想知道的東西,陶唐帶著劉新軍、盛廣運等人在安州期間至少兩次與安汽最高層密談。之所以說是密談,因為那兩次會談餘衛國並不在場。趙慶民想,陶唐與安汽高層密談的內容肯定不是安紅公司的後續建設和經營,因為這些內容不可能繞開身為財務總監的餘衛國。所談內容除了商榷該組安紅班子外,八成還有其他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促使陶唐回廠後立即做了那些極為重要的人事調整……


    人事任免權是核心權力,這個誰都清楚。國企也不例外。理論上紅星有一套嚴格的人事管理製度和流程,但從來沒有真正遵守過那些寫在紙上的製度和流程。宋悅當政是尤其如此。隻要他願意,他可以隨時調整任何一名除公司領導之外的幹部。黨政聯席會不過是個過場而已。他這個黨委書記甚至要到會上才曉得調整方案。但後期宋悅遭到了李珞的抵製,情況好了一些,一些強勢的副總分管的單位中層的變動需要提前在下麵做一些工作,比如和部分公司領導通氣打招呼。以保證黨政聯席會不至於出亂子。宋悅倒台後,趙慶民暗自發誓,如果他原地不動,一定要奪回部分本該屬於自己的人事任免權力,再不能像宋悅初期那樣了。但他沒想到集團沒有在紅星內部選擇繼任者。而是空降了總部的幹部,而陶唐的後台之硬又超過了他的想象,第一次見麵他就意識到自己的願望怕是要落空了,特別是平泉市委主要領導人更迭後尤其如此。別看紅星是央企,但至少黨務這一塊是要接受雙重領導的,一麵是集團黨組,另一麵是地方黨委。以陸耀祖和陶唐的關係,他絕對不可能在地方這塊占到任何的優勢。正是這種上層給予的強勢地位,保證了陶唐順利接管了紅星的最高權力。


    好在陶唐雖然年輕,但展現了較高的素質。他沒有利用他背後的靠山,作風還算民主,完全不似宋悅那般霸道。特別是對自己這個黨委書記,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特別在人事問題上,幾乎都事前征求了他的意見,照顧了他的麵子,尤其是解決明筱月的問題,算是了結了他的一塊心病。其實,陶唐來廠後至去安州前的幾次零星人事調整,其實都算不上什麽變動。包括對廖俊偉的免職和重新啟用。沒有學宋悅當初的做法,紅星幹部隊伍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擔憂正在消減,隊伍基本穩定。換來的是經營的紅火,二季度的成果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這樣幹下去,100億不敢保,但90個億問題不大。趙慶民雖然沒有主抓過經營,但規模的意義是明白的,某種意義上,隻要規模上來。其他問題都好解決了,比如現金流,都說現金為王,資金是企業的血液,現金永遠比利潤更重要,但隻要有了規模,現金其實不是什麽大問題了,一方麵,規模可以掩蓋現金不足,打個比方,你拿100萬可以“買回”120甚至150萬的材料,但你拿1萬塊錢肯定買不回1.5萬的東西……另一方麵,規模是爭取貸款的重要條件,銀行才懶得理會那些小企業呢。規模本身就是實力的最強體現,銀行不會擔心紅星這樣規模的企業破產,政府不會允許紅星這樣規模的國企垮台,大家的利益糾纏在一起,問題就好解決了……為什麽扭轉了一季度糟糕至極的形勢,在趙慶民看來,正是陶唐在人事上的持重態度收獲的紅利,中層都想在新老板麵前表現自己嘛,引而不發的效果出來了。


    有些想遠了……趙慶民收回思緒,回到了人事問題上。自陶唐上任,一直到本次人事調整,趙慶民才第一次反對陶唐的意見,之前紅星的黨政兩個一把手頗有點“夫唱婦隨”的味道了。趙慶民對陶唐提出的幾個重要崗位的人事調整是不讚同的,第一是副總會計師兼財務部主任李建國的調離,第二是範永誠的提拔,趙慶民在陶唐會前跟他通氣時明確表示了不讚成。李建國和韓誌勇不那麽“和睦”眾所周知,在趙慶民看來,這樣蠻好。一個霸道的總會如果配上一個跟其穿一條褲子的財務部主任,絕非公司之福。製約理論無處不在。李建國能力不弱,很多時候能堅持原則,坐那把椅子很合適。就算安紅那邊需要一個有能力的財務總監,也不能以削弱本部為代價吧?張興武能製約韓誌勇嗎?更不要說那個戴大鵬了!難道你身為董事長兼總經理,就不怕對財務這塊失控嗎?張興武為人正派,也算財務出身,但他絕沒有李建國的手段!坐上那把椅子,能降住他那幾個副手就不錯了,談何製約上司?第二是範永誠。且不說這個人爭議不小,既然提拔呂綺,怎麽好一次會議解決夫妻倆的問題?難道你真的沒有聽說過和呂綺的閑話?我可是聽說了好幾個版本了。紅星就是這樣的環境,人們總能在這類事情上發揮出極高的想象力,演繹出極為離奇的劇情。我是不相信那些傳言,但你這樣做不是給“劇作家”們增添素質嗎?但陶唐這次極為固執,完全不聽自己的忠告……果然,在會議上第一次遭到了反對,周兵是快到站的人了,都對這兩個任命表示出異議,誰也不是傻子,韓誌勇大力讚同難道不應當警惕嗎?


    趙慶民想起了上次的會議。陶唐第一次展現了一把手的“霸道”,如果連幾個中層崗位的調整都不能做主,我這個董事長兼總經理還有什麽權力?!接下來發生的,就是趙慶民認為一把手的殺手鐧之一——舉手表決。這不是為難人嗎?通過是當然的,副手們值得為此擰成一股繩擠兌一把手嗎?何況還有衷心擁護這個調整方案的呢。


    現在冒出個魏佑民的事。如果這件事是獨立發生的,趙慶民甚至不會去聽保衛部的專門匯報。紅星這個大院子裏生活著近十萬人,相當於平泉市的一個區了,區委書記或者區長會在意警局拘捕了一個有犯罪嫌疑的混子嗎?絕對不會。但這個混子的背後可能牽涉到一個重要的局長甚至常委副區長,這件事就不同尋常了……最令趙慶民擔心的是,陶唐可能掌握了自己不知道的某些情況,他在利用一係列看似獨立的事件下一盤人事調整的大棋,這就必須予以足夠重視了,怎麽辦呢?趙慶民苦苦思索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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