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板兒也已經吃完飯,邊幫王劉氏收拾碗筷,邊對王青兒道:“妹妹這兩日也累了,隻管洗漱了歇著去,還是我帶著元寶去吧。”


    “汪汪汪!”門外正在啃骨頭的看家狗聽到叫它名字,立刻回叫了兩聲。


    由於一直心不在焉,王青兒竟然沒有注意到,家裏還養著一條狗呢,金黃色的皮毛,正是記憶中元寶的模樣。


    其實,稍微留意觀察,就會發現,這個屋裏有許多記憶的痕跡。


    “我還是跟哥一起走一趟吧,晚飯吃多了,不消化。”王青兒執意要跟著去,她想要看看那個院子是否就是記憶中的模樣,還有,那個酷似錦堯的少年,究竟來自何處。


    王板兒也不再多說,去屋裏取了燈籠點亮提著,打個呼哨,招呼元寶跟著,兄妹倆提著燈籠朝上邊果園子方向走去。


    那座四合院就在劉家果園前邊,依山傍水,街門樓青磚上頂,依稀是記憶中的樣子。


    那一刻,王青兒覺得不可思議,既然那一僧一道說,自己記憶中的“前世”不過是幻生於欲念之上,說直白點就是南柯一夢,可是,夢中的事物卻和現實如此的相似。


    院子大門完好無損,王板兒上前叩動門環。


    王婆子問道:“是誰人敲門?”


    王青兒應聲道:“王大娘,是我,王青兒。”


    隔著門立刻傳出傻牛欣喜的聲音:“娘,是我小媳婦兒來了。”


    “盡瞎說!”婆子啼笑皆非,特別叮囑道:“傻牛,待會兒可別當王姑娘家人麵兒說,王姑娘爹娘會不高興的。”


    “那我要不要告訴王姑娘爹娘,我被他家姑娘欺負了,要他們負責任?”


    “噗嗤......”婆子忍俊不住,“你若告訴她爹娘說王姑娘欺負你,保不準會被王姑娘爹娘誤會,說你是惡人先告狀,到時候連飯都不給你吃了。”


    這裏遠離村子,附近也就王狗兒一家緊鄰,沒有雞鳴狗叫聲,夜晚顯得格外寧靜,王媽媽雖然壓低了聲音,外邊的人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王板兒用目光詢問,被青兒無視,她就不信這是傻子能說出的話。


    隨著一陣腳步聲臨近,院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王媽媽一眼看到王板兒,愣怔了一下,忍不住問道:“王姑娘,這小哥兒是?”


    “王大娘,這是我哥,王板兒。”


    “哦,原來是王公子,快請進,請進!”


    邊寒暄邊帶著客人繞過影壁,院子裏的情形一覽無遺,傻牛打橫坐在西廂房的窗台上,大長腿拖在地上,麵無表情反倒顯得霸氣側漏,王青兒莫名的興奮起來,潛意識裏隻是擔心他會突然4傻笑起來,碎裂了記憶深處的影像。


    由於長期沒人居住,加上房屋的門窗幾乎全部缺失,時候又正是秋雨連綿季節,地磚縫隙裏隱約可見雜草和苔蘚,越顯得院子裏的情形比外邊看到的要破敗荒涼。


    王媽媽上下打量著王板兒,好一表人物,不像是鄉下長大的孩子,猶猶豫豫的問到:“這位就是在榮國府私塾裏讀書的小哥兒吧?下午吃飯的時候你娘還一直誇獎你呢,果然,看著就是大富大貴的麵像,將來定能高中舉人的。”


    心裏卻在暗自盤算著,這麽晚了,王家少主子上門兒,是有什麽話說嗎?或許,是後悔賣了這房子?他們不會糾纏要求加價吧?


    真心的說,她對這房子並不十分滿意,看得出來,這座四合院兒建成時間並不長,並且是一色兒青磚上頂,這個價錢倒還合適,隻是,王家現住的屋子已經破敗不堪,有現成的屋子,卻一直空著不住,這裏邊恐怕有什麽不能示人的秘密,比如說風水不好什麽的。


    王狗兒倒是解釋過,當年家裏借錢買的這屋子,到現在還欠著高利貸,兒子在城裏上學也需要銀子花,所以,總沒寬裕的時候,這屋子要收拾好,少說也得二三十兩銀子,明年兒子就要參加科考了,秋闈、春試、拜謝恩師,都是花銀子的事情,隻好先把房子賣了,以備急用。


    當然了,不滿意歸不滿意,就算王狗兒不解釋,王婆子也準備買下這房子,隻因這兒遠離村子其他人家,就算住上一年半載的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行蹤,主子再三囑咐過,讓她帶著傻牛在鄉下躲藏一段時間,他不來接他們,千萬不要擅自回城裏去。


    換個說法就是,橫豎花的是主子的銀子,她倒落得耍大方。


    王板兒紳士的微笑,抱拳施禮道:“承大娘誇獎,小侄不敢當。王媽媽,那位公子就是令郎吧?初次見麵,今後就是鄰居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請直言,總別太客氣才好。”


    婆子笑道:“王公子別見笑,我兒子腦子有些不靈光,失禮之處,還請公子包涵。傻牛,快來見過王公子和王姑娘。”


    傻牛板著麵癱臉起身走過來,冷漠的瞥了王板兒一眼道,學著他的樣子拱了拱手。


    王板兒本就算是高個兒的,少年比他還高出半個頭,王板兒根本感覺不到這少年的癡傻,反覺得他骨子裏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初次見麵,王兄請多見教!”王板兒斯斯文文的寒暄到。


    “我不會指教你的!”


    果然是張嘴就破功,傻牛直接把話堵死,根本就沒有想和板兒搭訕的意思。


    王青兒不由黯然,曾幾何時,這裏還是一派溫馨祥和的景象,西廂房裏,似乎還存留著濃鬱的荷爾蒙氣息,她曾經枕在錦堯的胸前,聽他哼蒙古長調,渾厚的嗓音,令人沉醉。


    發了會子呆,決定暫且不去搭理他,徑直對王媽媽道:“王媽,今兒我姥姥回家來,聽說你們買房子的事兒,姥姥說天涼了,這屋子又沒門窗,你們被褥又單薄,讓我和我哥來請二位依舊去我們家暫時居住,今後就是緊鄰,王大娘也別客氣,等這邊房子收拾好了再搬過來不遲。”


    婆子剛還在犯愁,王劉氏也就借了一床半新不舊的被子給他們,屋裏實在太髒太破,拾掇了半天,這會兒也沒收拾出能夠歇息的地方,正不知道夜裏該怎麽睡呢,聽青兒這般邀請,自然是喜出望外。


    “我們娘兒倆真是遇到好人了,雖然不好意思叨擾,可是,這也由不得老身臉皮子厚,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誰知道竟然落得流離失所的境地,倒要仰仗姥姥和王公子以及王姑娘關照了,多謝!傻牛,把被子抱上,我們先搬回王姑娘家暫居。”


    傻牛卻不願意,不聲不響的溜回西廂房,依舊在窗台上坐著,不悲不喜的說道:“我不喜歡他們家,房子太窄,沒這裏寬敞,你自己去吧,正好有一床被子,夠我一人用。”


    婆子哭笑不得,好說歹說就是不依,隻好嚇唬他道:“你一個人住這裏,半夜裏有髒東西出現,可沒人幫你壯膽兒。”


    “我小媳婦兒膽子大,還有元寶,不如,你們留下來陪我吧?”


    王板兒聽傻牛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自己的妹妹,就算涵養再好,此時也忍耐不住了,勃然大怒道:“這位公子怎的口下無德,我妹妹心存善意,好容易央求我爹娘允許,請你們去我家暫居,你卻不知尊重,信口雌黃,隻因你腦子不好使,在下且原諒你這次,再若胡言亂語......”


    “便怎麽樣?”傻牛接過話去,似笑非笑的睨視著王板兒,滿滿都是挑釁的意味兒。


    “你......”泥人也有血性子,王板兒常年在人屋簷下求學,原是忍讓慣了的,但是,並不代表他就真的是慫人,被他嗆住,惱羞成怒指使元寶道:“元寶,把這狂妄小子趕出去,讓他滾得遠遠,再敢出現在劉家屯,你就咬斷他的腿!”


    元寶狂吠幾聲,也不知道是迫於傻牛的氣勢,還是沒能理會主子的指令,顛兒顛兒的跑到傻牛跟前兒,在他腳邊繞圈兒。


    王青兒眼看著元寶跑過去,以為真會咬那傻子,魂飛魄散的驚叫道:“元寶!回來!”


    急切中嗓音喊破。


    傻牛鎮定地一勾嘴角,投向王青兒的目光隱約有幾分嘲弄的味道。


    王板兒越發憤怒,嗬斥道:“元寶!咬他!”


    看家狗依舊沒有反應,王板兒過去踹了元寶一腳,元寶委屈地吠叫了幾聲,乖巧地躲到王青兒身後,探頭探腦的偷窺小主人的眼色。


    “哈哈哈......”傻牛突然大笑起來,倒把另外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以為他發神經呢。


    隻聽傻牛對元寶道:“元寶,排骨好吃嗎?明天賞你豬蹄膀!”


    婆子連忙出麵勸和,給王板兒陪著笑臉兒,不停地道:“王公子是斯文人,何必和傻子一般見識,哦,公子還不曉得吧,老身這兒子看著像個人樣兒,其實是個二傻子,並不曉得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實在沒有故意冒犯的意思,還望公子大人大量。”


    青兒本來已經認定,這男人一定和錦堯有某種聯係,否則,元寶不會對他像對主子一樣,待聽他說出豬蹄膀之類的話,不由懷疑,元寶難得吃一次肉,感情是被這傻子收買了吧。


    冷眼觀察了一下,這些房間的門窗十之八九都已經被卸走了,房間通風良好,況且過了這麽些年,細菌也隨新鮮空氣得到淨化了吧?


    “王大娘,既然令公子不願去我家,就讓他留下吧,我讓元寶陪他。”青兒情知這傻子得罪了王板兒,若執意請他去自己家,恐怕會惹哥哥不高興,是以從中擀旋。


    “為何要睡西廂房?”傻子傻氣十足的追問道。


    “因為西廂房有土地公公罩著,百邪不侵,你可以放心歇息。”王青兒哄小孩子一樣,心裏想的卻是,寡婦的婆婆以及男人都住在正屋,記得西廂房之前一直空著,相對幹淨些吧?


    還有,這西廂房,是自己以前住過的,和錦堯一起......


    王狗兒也懶得再和他計較,留下元寶,帶著妹妹和婆子揚長而去。


    重新回到王狗兒家,都快子時了,王劉氏早已經把耳房收拾好,隻是那屋子沒盤炕,臨時用兩塊門板並湊了一張床,讓婆子暫居,王青兒主動送來枕頭和被褥。


    昨兒一路上,今兒這大半晚上,冷眼瞅著王青兒看傻牛的神情,分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在裏邊,王媽媽尋思,傻牛雖然有些懵懂,可是,長相還真沒幾人比得上,沒準兒王姑娘悄悄兒喜歡上傻牛了呢。


    自打有了這念頭,再看她時,越來越覺得王青兒對待傻牛不同尋常,心裏也越發喜歡,這會子見青兒進屋,不由就笑出一臉的褶子來。


    “王姑娘,忙了一天,快點歇著吧,這一整天淨惦記我們娘兒倆,真是個暖心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誰修得好福氣,將來能娶了姑娘呢。”


    王青兒漫不經心地自嘲著:“王大娘見笑了,我這人既不會女紅,又不精於茶飯,徹頭徹尾的鄉下野丫頭,好人家的公子不習慣我言辭粗俗,有那不成器的男人我又看不入眼,所以,我姥姥常笑我,感情媒婆見了我都繞道走呢。”


    “那是你姥姥說笑呢,像你這樣的好姑娘,就打著燈籠也難得一見呢。”


    “可惜了......”


    “姑娘說什麽?”


    “可惜你家二牛是個傻子,哈哈哈......”


    “我家二牛說話有些傻氣,凡事兒心裏可都明白著,又孝順又懂得體諒人,不僅模樣兒長得好看,幹活也有的是力氣,倒比那些聰明人還有情有意的多呢。”


    “王大娘說這些有的沒的......”似乎意識到自己應該淑女點兒,王青兒忙以手扶額,羞答答的嗔怪那婆子。


    王媽媽偏不死心,又試探道:“今天和你娘聊天兒,知道王姑娘還沒許人家,老身就忍不住歎息了半天,可惜,我們家二牛配不上姑娘......”


    青兒倏然拉下臉兒,做不悅狀嗔道:“王大娘你是老人家呢,怎麽隻是瘋言瘋語的,難怪你家傻牛跟著不正經,對了,你家還有一個叫大牛的嗎?二牛是不是生來就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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