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繞來繞去,還不是為了打聽傻牛的事情麽?婆子心裏暗爽,老頭子帶回這麽個孩子,雖然傻了點兒,倒是知道好歹,你對他一分好,定然回報兩分,若再娶個知冷知熱的媳婦兒回來,老身下半輩子也就有指望了。


    婆子也不覺得困乏了,拉著青兒的手笑道:“王姑娘,難得我們有緣相識一場,老身也不敢瞞你,二牛這孩子是先夫在青州走鏢的時候帶回家來的,我們夫婦早年有一個兒子,可惜得天花夭折了,膝下再無子嗣,因那孩子叫大牛,所以,隨口把這個叫二牛,也當親生的一樣看待。”


    “這就是了,王大娘,我昨兒聽二牛哥說,他家就住在金陵府景雲路的古井巷,他娘做的黃酒十分好喝,當時還以為他說的瘋話呢,因大娘說過,你是來金陵投親的,正覺得奇怪,原來大娘和二牛哥並不是一家子。”


    傻牛什麽時候和王姑娘單獨在一起聊過?婆子愣怔住了,好半天也沒能想清楚。


    “王姑娘,那孩子腦子不清楚,你休聽他胡說!”


    “怎麽是胡說呢?保不定二牛是想起自己以前的家了,王媽媽,古井巷王家的黃酒可是遠近聞名呢,說不定哪一天,他家裏人就會接他回去吧?”


    王青兒漫不經心地微笑著,看向婆子的目光卻頗為玩味,儼然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


    王媽媽也不清楚傻牛究竟都和青兒說了些什麽,還以為自己的謊言被青兒看穿,先還猶猶豫豫的閃避著,最後,索性半真半假的解釋道:“王姑娘,這件事兒並非老身有意隱瞞,姑娘哪裏知道,先夫原是在英郡王府裏做事兒的,自從撿了這個兒子,就搭主子的便車,走鏢時也做些小本生意,原打算多攢點錢給二牛娶親,沒想年前商隊遇到土匪......”


    聽到英郡王幾個字,王青兒心裏一個激靈,不等她發問,婆子就抹著眼淚道:“這次也是先夫惹下的禍,聽主子說,先夫走鏢時傷了匪首的兒子,如今人家上門尋仇,好在主子事先得到消息,讓我們娘兒倆來鄉下躲避一段時日,等滅了土匪,依舊搬回城裏居住。”


    “王媽媽說的主子可是英郡王?原來王爺家也做長途販運的生意嗎?”


    “姑娘這就不懂了吧,王爺家裏也養著幾百口子人呢,指望朝廷的俸祿好能混個溫飽,自然要想法子賺錢維持府裏的開銷呀。”


    “也是哦。”青兒拍拍額頭,突然笑道:“我倒忘了,今兒個在賈府,我聽她們家去古井巷買黃酒的媽媽說,昨兒半夜裏古井巷賣黃酒的王家走水,把房屋燒了個幹幹淨淨,鄰裏街坊等眾人都在歎息,說王大娘和養子也一起燒成了黑炭......”


    婆子正接過王劉氏端來的熱水,準備泡腳呢,聞訊大吃一驚,木盆子掉在地上,這本是用了好多年的舊木盆子,頓時就跌散架了,滿地熱氣蒸騰。


    “怎麽會走水呢?怎麽會走水呢......”婆子失魂落魄的嘀咕著,暗自裏叫苦,老身就指著那院房子過下半輩子呢,現在家沒了,黃酒也賣不成了,我和二牛靠什麽度日子呢?再一想,不對呀,自己和二牛明明還活著呢,怎麽就燒成黑炭了?


    “王大娘要想開些,我們這裏雖然避靜些,可也山清水秀的,倒比城裏逍遙自在,你在這裏照舊可以做黃酒,讓二牛哥拉進城去賣就是了,反正他有的是力氣。”


    婆子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勁兒來,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的問道:“王、王、王姑娘剛說什、什麽?我們家裏走水,我和二牛都、都已經燒成黑炭了?怎、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有人跑到我家裏被、被燒死......”


    其實,婆子至今還是糊塗的,英郡王為何要讓自己帶著二牛隱匿在鄉下,她隻當天上掉下一大餡兒餅兒,正好掉進自己懷裏,那可不是一般的餡餅兒,那是主子打賞的二百兩銀子,主子還特意吩咐,租房子住不方便,最好可以賣一個小院子住下,房子歸她,銀子當然是王爺支付。


    此時,不由心存疑慮,王爺像是算準了自己的房子會走水呢,再仔細回想並推敲,婆子越發懷疑,那房子該不會是英郡王派人燒的吧?那日英郡王府的管家郭旺送她們出城時,曾吩咐另幾個家奴道:“麻袋裏的兩隻狗扔屋裏,晚上一起燒了,做得幹淨些......”


    婆子惶恐地問青兒道:“王姑娘是不是聽錯了呢?或許是、是兩隻野狗跑進我家裏,不巧就被、被燒死了吧......”


    王青兒笑道:“我也是聽人說的,並沒親眼看到,哪裏知道是人還是狗?不過呢,人和狗就算燒成黑炭了,也還是很容易分清楚的吧?”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婆子不停地念佛,在心裏安慰自己,就算真的燒死了兩個人,反正不是自己害死的,自來冤有頭債有主,況且,那些人很可能就是殺死自己丈夫的土匪呢,他們去古井巷顯然不懷好意,多半是衝著自己和傻牛來的,菩薩保佑,讓他們躲過一劫,想來英郡王早發現他們的行蹤,派人抓住他們的,可是,王爺為何不把他們交給官府處置呢?


    念了無數個阿彌陀佛,還是覺得不踏實,畢竟,這麽多年來,她還從沒感覺到,先夫在英郡王眼裏有這麽重的分量,不就是個會點子功夫,跟著鏢行護送貨物的奴才嗎?至於自己的生死在英郡王眼裏也就如同螻蟻吧?那麽,別是因為傻牛吧?似乎更不靠譜,傻牛不過是先夫領養的一個流浪漢,英郡王若要庇護他,該直接領王府去不就得了。


    隻因心裏擱著太多的疑慮,婆子感到事情不妙,自然就謹慎起來,不敢再多言多語,強笑著對青兒道:“沒想到我們娘兒倆是因禍得福了,承蒙英郡王爺庇護,得到消息提前收拾細軟逃出來了,若不然,我娘兒倆恐怕也變已經成焦炭了呢。”


    青兒默然無語,所有焦點都集中在英郡王身上,傻牛的身份之謎貌似呼之欲出,隻是,王青兒尚且無法判定英郡王是敵是友,若這一切事情都和前世的記憶有關聯,按理兒,英郡王不可能幫助錦堯,青州遇險不就是英郡王的陰謀嗎?


    另一方麵,心裏滿滿都是感慨,他們這是再世重逢了嗎?


    至於錦堯的“傻”,她安慰自己道,這得用辯證的觀點來看待,與其落得像前世那樣,她倒寧願錦堯失去招花惹草的資本。


    估計也套不出什麽新線索了,該說的婆子都說了,不該說的,肯定是她最想知道的,那應該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吧?或許,婆子自己也是糊塗的。


    “王大娘,天都快亮了呢,我重新給你端熱水來泡腳。”


    “可別,這早晚了,再把你爹娘鬧醒了,我也沒心思洗了,就睡吧,姑娘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才對。”


    “那好,我回屋去了。”


    王青兒回到自己屋裏,劉姥姥已經睡了一覺,這會兒內急要起床小解,這才發現青兒竟然還沒睡呢。


    “青兒,你不累嗎?這早晚了還在想什麽呢?王家那母子兩接回來了吧?姥姥我幾天沒睡好,這一沾枕頭就幾個時辰了?”


    劉姥姥也不避諱,當著青兒的麵掀開馬桶蓋子,坐上去方便了。


    青兒被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感覺好不隻在,猶自強忍著回道:“還早呢,姥姥盡管再睡個回籠覺。王大娘現在耳房裏歇著,錦、二牛不願意來咱家住,說是屋子太窄,怕擾得大家都沒辦法好好歇息,就在那邊兒住下了。”


    “荒郊野嶺的,那屋子門窗都沒有,那孩子一個人別出什麽意外。”


    “不會的,有元寶陪著呢。”


    “嗯,那就睡吧,你先把油燈吹滅了。”


    祖孫倆躺在炕上又說了一會兒話,劉姥姥很快就睡著了,王青兒卻隻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等她睡沉穩的時候,雞都叫了。


    翌日起床,已是日上三竿了,沒想到自己心裏裝著事情,還能睡著,可見這幾天精氣神兒和體力真是透支了。


    王青兒是被劉姥姥叫醒的,起來胡亂換了身衣服,沒有挽發髻,把烏黑的長發編成兩根麻花辮子,如今淪落到社會的底層,她反倒釋然了,決定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率性的活著,若是傻牛還沒傻到不懂得情為何物,她也願意和他一起生活,或許,他們真的很有緣分吧,再世為人,他竟然一眼認定自己就是他的媳婦兒。


    急匆匆的出門,她想去找傻牛談談,英郡王對傻牛的關照,總讓她覺得目的很不簡單。


    出了內室的門,就見傻牛坐在堂屋的門檻上,左腳踏著門檻兒,身子斜靠在門框上。


    “二牛、公子,你這是......”王青兒暗笑,學我家元寶的?給我家看大門?


    傻牛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麵無表情的道:“王姑娘,你可起床了,我都餓死了,等你吃飯都等半天了。”


    王青兒笑道:“二牛公子,是你娘不讓你吃嗎?還是,我娘還沒煮好飯?”


    “你沒看到現在都日上三竿了嗎?大家都已經吃過飯,出門做事兒了,你爹和你娘陪王媽媽去請木匠,你哥回城去了。”


    王青兒有些錯愕,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兒,是周圍的氣場嗎?似乎,傻牛的語氣應該再傻一點才正常吧。


    不等她回過神兒來,劉姥姥就端著一個托盤過來,裏邊是滿滿兩大碗碎包穀米南瓜稀飯,幾張剛出鍋的煎餅,另有半碟子醃蘿卜條子,半碟兒醋溜土豆絲,顯然是其他人吃剩下的。


    見王青兒有些發呆,劉姥姥催促道:“麻利的洗漱去,王公子等你大半個時辰了。”


    青兒自去洗漱了,再回來時,飯菜都已經在炕桌上擺好,傻牛盤腿坐在炕桌邊,嫻熟的用煎餅卷土豆絲和醃蘿卜條子。


    這場麵如此溫馨,讓王青兒幾欲唏噓,夢遊般的上炕坐好,頗為意外的發現,自己麵前的盤子裏,放著一個卷好的煎餅。


    這是他卷的,還是劉姥姥?偷眼看傻牛,那人正旁若無人的大口朵頤,看劉姥姥,似乎不像做過這事兒的樣子。


    “你不吃飯盯著我作甚?粥若不夠,鍋裏還有,你自己添。”劉姥姥笑眯眯地望著她兩,抿了抿頭發,又吩咐道:“青兒,我去鄰村幫二牛家訂購石灰,你吃完飯陪王公子進城一趟,他說要買些日常急用的什物回來。”


    “嗯,姥姥你忙去吧。”王青兒乖巧的應道。


    “王公子,你慢用,沒什麽好吃的招待,你多吃點,別餓肚子。”


    “劉姥姥請自便。”男人貌似有些不耐其煩。


    劉姥姥也不以為怪,扯扯衣襟,不緊不慢的出門去。


    就剩下他們兩麵對麵而坐,青兒的情緒反倒平靜下來。


    這樣正好,家裏除了元寶,就剩下她和傻牛兩人,有些事情,必須背著旁人問他。


    似乎自己剛才一直在發呆,竟沒發現,那一大碗玉米粥竟被她下意識地喝了一大半。


    拿起煎餅,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偷偷瞟著對麵的男人,他顯然是餓慌了,大口吃著煎餅,間或端起碗來,喝一口稀粥。


    “你準備進城?”他是不知道處險複雜,還是傻傻任性呢?


    “嗯,那日走的匆忙,被褥手巾一應生活物品都忘了帶。”


    “你娘知道你要進城去嗎?”


    “你是說王媽媽?怕她擔心我走丟了嗎?”傻牛的目光從飯碗上移過來,嘲諷般的微微一勾嘴角,直視著她的眼睛。


    王青兒不由暗自嘀咕,這付樣子,真特麽像極了恒親王那廝。


    “我並不介意陪你走一趟,不過,王大娘再三囑咐,要你就在家裏呆著,別到處亂跑,不如這樣吧,王公子準備買什麽東西?本姑娘替你走一趟......”


    王青兒注意到,傻牛說的是進城“買”被褥等物品,而非“回家”去取,因而不動聲色的笑問道:“聽王大娘說,你們住在金陵城那什麽路的古井巷,你們家裏應該有現成的被褥吧?還是等王大娘回來,自己回家去取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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