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弘陽下班回家,這時候天都黑了,他今兒跟著雍正去給麥田澆水,踩了兩腳泥水,在圓明園換了衣服鞋襪吃了飯才回來,剛進門紮拉豐阿的太監就迎上來說:“世子爺您可算回來了,公爺問了幾回了。”


    “有事兒?”


    “可能有事兒,反正公爺問了您幾次了。”


    弘陽聽了趕緊去見紮拉豐阿,紮拉豐阿專門等著呢,聽說兒子回來了,趕緊讓他進門,問道:“隆科多怎麽說的?”


    弘陽納悶:“您挺關注他的啊?您這積極幹嗎?”他看紮拉豐阿沒什麽事兒,也有心情開玩笑,低聲問:“您和他是不是同夥?本官問你話呢,要據實回答。”


    紮拉豐阿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臭小子,官威都擺在家裏了,快說,明兒你老子出去和人侃大山的時候有話說。”


    弘陽哭笑不得:“您要和誰侃大山?哦,是不是十二叔的那個連襟伊都立,你們都沒事兒做嗎?”


    “少廢話,今兒散了的時候我跟他們保證了,說肯定能從你這裏聽到消息,你撿著能說的說了,我們就是聽一個樂子,又不是來打聽案子。”


    “行吧,您想聽什麽樂子?”


    “隆科多為什麽要私藏玉碟,他發什麽瘋?”


    弘陽想了想,濃縮了兩字:“他想。”


    “他為什麽想啊?這是宗室族譜,又不是他的家的!再說他家的也輪不到他保存啊,他家的族譜在你老丈人手裏啊!大夥都好奇呢。”


    “您這問題今兒我老丈人他們也問,今兒我去宮裏的路上,我老丈人讓人攔著我,請我上車,我一上車,好家夥,那車裏擠滿了佟家的爺們,就差人擠人、人坐人了,就那麽巴掌大的地方擠著十多個人。我老丈人說要不是鄂公爺年紀大一把老骨頭不好擠,他也要擠著來呢。


    目前庭審,隆科多給了一個說法,不過我和其他兩部的大人都覺得荒唐不足采信,他說他愛妾那個叫李四兒的想看。”


    “就這?”


    “嗯!這很明顯不是真的,我估摸這事兒還要再往下挖。”


    紮拉豐阿搖頭:“你年紀小不知道,早年為了他那個愛妾他是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這事兒算是小場麵了,早年他表妹被那個愛妾弄得差點成……就是當年呂後擺弄戚夫人那樣,他為了這妾不要老婆孩子,後來他家的老大人去世,非要讓這個妾出來招待女賓,惡心的各家的福晉夫人和各位公主們直接站起來走人,這事兒把他老額娘氣得臥床不起,都做到這份上了,什麽家族名聲至親都不顧,你說他為了這人還講王法嗎?”


    弘陽恍然大悟:“這樣啊!怪不得四舅舅說先不急著結案,他說讓等等,看看接下來還有多少人來告狀。”他一開始以為是舅舅想看看炮製這件大事的人還有什麽招數沒有使出來,現在看來舅舅想徹底讓隆科多再沒翻身希望。


    “不過,”弘陽頓了頓說:“不過兒子還是覺得這理由太荒唐也太扯淡了。這絕不是他私藏


    玉碟的理由。這事兒還要再審。”


    紮拉豐阿無所謂:“罷了,知道這些就夠了,回頭我找以前侍衛處的老同僚們一起侃大山去,要知道當初隆科多可是我們的頭兒啊!


    我們那群老同僚,前幾日就有人把大家聚起來說當初隆科多囂張跋扈,對大家多有欺壓,這時候就該隨大流一起彈劾舉報,我們聽了都沒答應,有沒有人暗地裏去做就不知道。


    別的不說,玉碟是在他們家搜出來的,這可是證據確鑿無可抵賴啊!


    他們佟家這麽多年都是京城一等一的門第,比很多王府都強,聽說不把貝勒以下的人家放在眼裏,當初有多顯赫,日後跌得就越慘,等著看吧。”


    弘陽也跟著歎口氣,站起來說:“阿瑪,您早點歇著吧,兒子回去了。”


    “嗯,你也早點歇著。”


    佟家現在真的急了,聽說光是狀告隆科多的罪名都有六七十條,對整個佟家二房的狀告就有二百多件,這還是短短幾日之內,京畿官民之間的狀告,民告官居多,都是什麽縱奴行凶和侵占民財民宅民田這些。


    雍正對著事兒幾乎不過問,讓二堂會審,有結果了聽一聽,至於怎麽判他也不給指示,和以往那種遇到事兒恨不得擼袖子親自下場的態度截然不同。


    做臣子的又不敢親自去問您為什麽不著急,但是他自己給回答了。


    “這麽大一個國家,什麽事兒都要朕做主,而且每日出現的事兒多不勝數,朕每件事都要過問,等著吧。”


    大家隻能等著。


    這時候的佟家都著急起來,都圍到鄂倫岱身邊討主意,鄂倫岱如今-->>


    也成了給家族拿主意的老太爺,他先是把隆科多和李四兒罵了一頓,罵這公母兩個辱了祖宗名聲,他罵人的時候中氣知足,反正這事兒和他們大房沒關係,沒一絲惶恐。也沒忘了這堂兄弟當年的所作所為,那時候這些人恨不得讓自己和老頭子鬥毆死一個。


    他還記得當初和老頭子打架,一群人假模假樣把自己捆起來,可偏偏在捆的時候不係扣,自己掙紮幾下就能掙脫,隻要自己腦子一衝動真的衝過去和老東西見血了。


    一群包藏禍心的玩意!


    他問:“你們是怎麽打算的?”


    慶元說:“大哥,所有禍事都是隆科多一個人做下的,咱們家除了他誰不忠君愛民啊!”


    下麵一群人一片附和聲,萬千罪孽隻在隆科多一人!家裏的爵位產業都要保住啊!


    鄂倫岱心裏一聲冷笑!


    在京城權貴們翹首盼望隆科多到底是什麽下場的時候,弘曆的大舅子傅清找到了年羹堯。


    講實話,傅清是不願意來的,然而他家似乎已經和弘曆休戚與共了,他不得不跑這一趟。


    年羹堯這幾天也在發愁,他和隆科多有暗地裏的結盟,可是如今盟友要倒黴了,他該何去何從,從這一段時間的事情看,弘時就是個軟蛋,他沒勇氣和勤親王分庭抗禮,連營救隆科多的事兒都不敢做。


    跟著這樣的主子有前途


    嗎?


    這時候傅清找來,給了年羹堯一條路,但是也讓年羹堯火冒二!


    你是個什麽玩意?也配來遊說我!


    年羹堯覺得最少也該是傅清的阿瑪親自來,就派了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來,這是看不起誰啊!


    傅清在康熙年間沒出來當差,雍正元年因為家族實力做了個藍翎侍衛,在前不久剛升任二等侍衛。之所以不是一等侍衛,自然是寶貴的一等侍衛資源要留給他們家的嫡子,將來是他弟弟傅恒的,傅清哪怕是飽讀詩書文武雙全親伯伯是領侍衛內大臣也隻能做個二等侍衛。


    這也是年羹堯生氣的地方,對方就派出個這樣人物來跟自己對談,富察家欺人太甚!


    傅清被罵了一通回去了,麵見了阿瑪李榮保把自己被罵的前後一字不錯地講述了出來。


    從李榮保跟前出來後傅清悶悶不樂,遇到了幾個兄弟。老大廣成問:“怎麽悶悶不樂?”


    傅清說:“沒辦好阿瑪交給的事兒,心裏鬱悶。”


    廣成就說:“咱們哥倆出去走走。”


    兩人單獨聊起來,廣成問:“你必然是心裏不願意才沒全力以赴,以你的本事,那年羹堯就是再恃才傲物,你勸他幾句還是能做的,怎麽被他罵了一聲不吭就回來了?”


    傅清說:“弟弟覺得摻和到這種事兒裏不好!”


    廣成知道這弟弟想做個賢臣,想做個書上說的那種聖賢,就覺得這弟弟真是太天真了。


    他就問:“我給你舉個例子,天下的功勞就如饅頭,天下人都想立功,就如天下人都饑腸轆轆,但是饅頭少,人太多。


    現在就把饅頭吊起來從大家頭上飛過去,有本事的跳起來就能摘下饅頭,沒本事的隻能看著饅頭飛走。你覺得你有本事跳得高必然能抓住饅頭,實際上你也真的跳得高,但是饅頭不打你頭上飛過去,你就是跳得再高也沒用。


    你懂我的意思嗎?


    誰和皇上離得近誰才有資格跳起來抓一把饅頭,和皇上離得遠,就算是有本事,照樣饑腸轆轆餓死!你我苦讀這麽多年的聖賢書比別人差嗎?比佟家人差嗎?憑什麽佟家人能出頭你我不能出頭?


    就因為他們離著皇家近!如今有機會擺在咱們跟前,不抓住更待何時?”


    傅清想再說話,廣成說:“我知道你想報效朝廷,你不在其位拿什麽報效朝廷?想報銷朝廷也要看你夠不夠資格!”


    “我不想靠妹妹的裙帶去報效朝廷。”


    廣成恨鐵不成鋼:“你也夠可笑的,沒有妹妹的裙帶,你永遠是個二等侍衛。”


    “沒妹妹的裙帶我都已經是二等侍衛了,我做二等侍衛是靠父祖,難道是靠了前麵姑媽姑奶奶們的裙帶?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們家明明有機會報效朝廷。怎麽就不滿足呢?”


    廣成沒說話。


    傅清歎口氣,“說到最後還是因為不滿足,覺得得到的太少了,想要的更多。伯父他們就忍得住,是你和阿瑪忍不住了,弟弟們說不定也忍不住。”


    全家一起行動,他還有拒絕的資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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