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到了杏花春館,這時候不太熱了,皇後正準備出門走走。


    杏花春館又叫杏花村,前麵就是雍正種地的地方,是一處精舍,看上去普普通通,論總體環境不算最好,但是卻是後宮人人想住的好位置。因為這位置就守著前麵的一片農田,雍正幹完活直接來休息吃飯,地理位置是最好的。


    弘暉來了之後皇後有些納悶,問道:“怎麽突然來了?”


    弘暉心想大概是皇父為了支開他隨意找個理由說額娘要見他,就笑著說:“這不是下午沒事兒了來給您請安嘛,最近天氣熱,您這裏缺什麽嗎?兒子尋摸了來孝敬您。”


    “我這什麽都不缺,這麽熱的天你在家裏待著就行,別亂跑,小心中暑了。”


    皇後心疼兒子,對著弘暉殷殷囑咐了一會兒,又讓人去前麵農田的田埂上摘了甜瓜給弘暉吃。


    弘暉看著切好的甜瓜,笑著說:“這事兒讓皇阿瑪知道了又要罵。”


    皇後想起雍正寶貝這片農田的模樣都想笑,她說:“難道他種的這些瓜還不能讓你這做兒子的吃一個?盡管吃,吃你老子的瓜他不會生氣的。”


    弘暉在皇後這裏陪著說了半天話,母子兩個又一起吃了晚飯,弘暉趁著天還沒黑動身回家。他在園子裏遇到了要出去的太醫院院判,弘暉就問:“今兒怎麽是你進園子了?誰生病了?”


    弘暉壓根沒往雍正身上想,因為剛才他還見了雍正。他以為是年貴妃母子幾個病了,這會兒不過是隨口一問。


    院判回答說:“剛才皇上召見臣,詢問大王爺的病情。”


    弘暉也沒覺得反常,就嗯了一聲,他知道老大阿哥的病情,也沒多問,就說:“原來如此。”


    說完就上車離開了。


    雍正在禦書房喝了藥,晚上也沒有挑燈批複折子,早早地睡下了。


    他心口還有些不舒服,剛才被太醫紮了幾針,現在覺得好多了。


    躺下去之後雍正睡不著,睜著兩隻眼望著床帳。他這會兒腦子裏麵把弘暉以前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星星點點全部回憶了一遍,在心裏反複評估弘暉能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帝。


    如果說他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那就是對繼承人的激進風格抱有一絲猶豫。


    他放心不下的原因就是弘暉比他還要激進。


    老話說治大國猶如烹小鮮,對火候的掌握特別重要,快不得慢不得。而弘暉一旦做事就雷厲風行,壓根不打算慢。


    想到兒子有時候和自己行事風格如出一轍,自己剛剛繼位的時候也是大刀闊斧地改革,所以這個時候他的心裏就很難評論,他自己能成功,複製到弘暉身上就不一定了。


    雍正歎口氣。


    不論放心還是不放心,眼前就這幾個兒子,扒來扒去就弘暉最合適。


    他默默想著:興也天命,亡也天命。一切都看天命吧!


    睡覺前還覺得一切都看天命,但是醒來之後覺得這大


    好家業萬裏江山不能就這麽沒了,他應該趁著自己活著的時候多教育弘暉!


    於是他一邊瞞著自己的病情,一邊把兒子提溜來幹活。


    弘暉自己都吐槽:說好的讓我休息半個月呢,這才休息了兩天,甚至兩天都不到,怎麽就又把我叫來了!


    他甚至覺得肯定有人進自己的讒言了!沒人進自己的讒言為什麽皇父對自己的態度很奇怪?因此看幾個弟弟都帶著審視,尤其是弘曆!


    在弘暉努力幹活,看幾個弟弟都像嫌犯的時候,雍正約著海棠見麵,兩個一起去福海釣魚。


    福海的湖心島就是雍正的寢宮,兩人找了個涼快通風的地方,坐在小馬紮上開始釣魚。


    水邊蚊子多,雍正怕熱,自從當年他中暑之後就一直畏暑。盡管這樣,然而每年夏天衣服都是穿得板板正正,裏麵一層外麵一層,夏天穿這麽厚每年都生痱子,不過這樣穿也有好處,好處就是這時候蚊子不叮他。


    海棠的衣服是九分袖,手腕在外麵露著,脖子和手腕一直被蚊子叮。


    海棠一邊等魚上鉤一邊時不時拍蚊子。


    在這個平靜的夏日午後,雍正說了些閑話就話鋒一轉,跟海棠說:“妹妹,哥哥犯病了!”


    海棠聽了忍不住皺眉,還有些納悶!


    “您犯病?犯什麽病?”


    雍正回答:“自然是和汗阿瑪一樣的毛病,心悸這些。”


    說不定將來他也會和康熙一樣,病情急速惡化,緊隨而來的就是暴斃。


    他說:“要是有一天哥哥突然暴斃而亡,你要把場麵穩住,再扶弘暉登上大位。”


    海棠皺眉:“四哥,何至於此。您不過是年紀大了,怎麽就想到了駕崩呢。”說完就故作戲謔地說:“您這是想太多啊!怎麽說你也是見過大場麵、是個手掌乾坤的人,怎麽也開始胡思亂想了呢?放心好了,您活八九十歲都沒問題。”


    雍正歎口氣:“從祖宗創立基業到如今,有幾個長壽的?也就是汗阿瑪長壽一些,也沒到七十歲。朕這身體是比不過汗阿瑪的,朕自己有預感,總覺得大限將至。”


    “您就是胡思亂想,祖宗是命短,但是您也不是隻有這一路祖宗啊。”


    雍正聽完之後轉頭看著海棠,心裏想著:妹妹說的是什麽胡話,朕怎麽還會有別的祖宗?這不可能。


    要不是海棠是他親妹妹,這個時候高低都已經被拖出去打板子了,祖宗是能亂認的嗎?


    海棠說:“您別這麽看著我,烏雅家啊,他家的人長壽呢。別的不說就是外祖父威武,是不是長壽?晚年是不是身體很好?”


    威武一輩子都在給康熙做外圍侍衛,他給康熙看大門看了一輩子,而且每次出行都必跟著去,隨著康熙跋山涉水不辭辛勞。


    重要的是他們這些包衣侍衛是最辛苦的那些人,每一次隨行可謂是顛沛流離吃盡了苦頭。就這樣的惡劣環境威武還活了一大把年紀呢。


    而且威武兄弟也是一把年紀了,現在也還在呢


    。()


    從母係這方麵來講,雍正有長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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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很悲觀:“你的意思朕明白,可是佟家人也長壽呀,佟額娘怎麽就早早地去世了,孝康章皇後不也是早早去世了?這不絕對。”


    他這麽說海棠自己都沒辦法和他再扯下去了。


    海棠隻能說:“四哥,我跟說個玄學,您要相信我,畢竟我福氣大。我福氣大這事兒是公認的!”


    雍正還真的認真想了,早年大家都說海棠福氣大,就目前來看福氣真的大。


    幾年前那群老喇嘛給海棠弄了一個非凡出身的時候,說她是天上的神,他也是信了一丟丟的。


    於是他就說:“你說說看。”


    海棠就說:“我這個玄學就是相信自己,你要跟自己說‘我能長壽’,你千萬不要想著‘我死了以後怎麽辦’?你要知道‘一念起天地皆知,欲行之,十方震動’。您的念頭是通靈的,您的言語是可以成讖的。所以要跟自己說‘我能長壽’,剩下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灑脫一點啦四哥。”


    雍正熟讀經書,自然知道念頭就是孽障和業力。


    他就說:“先試試吧。”他沒法和普通人那樣灑脫。


    海棠說:“你就是放不下,天下有家業的人多著呢,你不就是比人家的家業大了點嗎?你看看外麵那些地主和富商,哪個年老了之後像你一樣,你看看人家老了之後是怎麽過日子的,你也學學。


    若說擔心子孫不肖擔心出敗家子,誰家沒有敗家子?那些世家大族汲汲營營也沒有傳承下來。古往今來這麽多朝代也沒有延續到今天,所以啊,你這是自己給自己羅織了一個迷障啊!


    我說句難聽的,你駕崩之後還能管著這個朝廷嗎?管不了就坦然接受。”


    雍正沒說話。


    海棠也沒說話。


    有時候勸人是勸不動的。


    海棠接著說:“等到我一把年紀了,如果有病我就治,能治就治,治不了就拉倒。我要體體麵麵地離開,免得留下什麽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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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笑柄?”


    “給你舉個例子,拿唐太宗李世民來說,人家英明了一輩子,但是晚年卻陷入吃丹吃死的傳言。這難道不是一個笑話嗎?還有秦始皇,那真是雄才大略了一輩子,最後死了不得下葬不說,還要和鹹魚相伴,這是何等的可悲啊!不過說起來,李世民和秦始皇是不一樣的,李世民是自己找的,秦始皇是他自己死了,沒辦法做自己的主。”


    雍正就說:“朕不在乎人家怎麽評論朕,活著的時候被那麽多人罵都挺過來了,還怕死了之後被後人罵?笑話!朕是在乎名聲的人嗎?一輩子就這麽短,想幹點自己幹的事兒才是讓自己痛快。朕年輕的時候畏懼皇父的權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就過了十年舒心日子,這好日子真是過一天少一天,剛才還不覺得有什麽呢?經你這麽一說,朕覺得不用在乎外人怎麽想,讓朕自己高興就行。”


    說到這裏雍正喜笑顏開覺得一下子想通了。


    “還是妹


    ()妹你能開解哥哥,跟你聊之前還覺得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大山,聊了之後通體舒坦,渾身輕鬆。”


    海棠:“……”


    海棠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她原本的意思不是這個意思呀。罷了罷了,隻要他覺得開心,比什麽都強。


    放下了的雍正就開始提地主和工廠主之間的糾葛。


    雍正說:“這不是一件小事呀,要是處理不好或許就要出亂子。所以朕不敢把這件事兒交給小孩子去做,就怕他們火急火燎地把事給辦壞了。”


    海棠問:“那麽這件事兒您打算怎麽做呢?”


    雍正說:“這件事,非同小可很重要。朕前一段時間問百歲這件事該怎麽辦?百歲就說這事該一碗水端平。朕思來想去,覺得這辦法不錯。”


    海棠就說:“一碗水端平的前提有兩個。第一就是雙方實力均等,第一就是沒人拖後腿!


    你說他們兩家實力相同嗎?不見得啊!工廠給的錢更多,百姓更想去工廠裏做工。”


    “你說得對。”


    海棠接著說:“這件事兒跟個膿包一樣,要是放著不管,將來皮膚越來越爛。若是提前管,這個膿包還沒長熟,又擠不出來,碰一下就疼。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膿包長熟之後趕快動手,千萬不能拖。所以這種事是要看時機的。而眼下並非一個好時機,甚至在將來的一三十年內都不會是一個好時機。


    最重要的是無論地主和工廠主都不能一棍子打死。茶葉和桑葉都長在土地裏,就拿桑樹來說,百姓養蠶,從地主家的林子裏麵摘了桑葉喂給蠶,然後把絲賣給工廠,工廠又要紡織,最後才會出口。


    這一連串兒連在一起是一條繩,少任何一方都不成。這個時候不是要將他們雙方弄成不死不休的關係,要將他們弄成合作關係,要讓他們賺錢的時候把百姓也給顧上。朝廷該做的事情除了稅收,就是要保證百姓們能拿到錢,不受盤剝,大家太太平平地過日子。


    聽您的口氣,似乎這兩家的關係劍拔弩張,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關係了?也不知道誰給您的錯覺,咱們是不能下場的,貴人語遲,不能早早地表露自己的態度。


    罷了,我做妹妹的說這些有點多了。”


    都是在同一個環境裏長大的,海棠說這些雍正都懂,然而雍正的脾氣就是有事兒自己擼著袖子上去幹了。


    雍正倒也沒生氣妹妹這話,想了想就和海棠說:“這種事還是要跟你商量啊!朕之所以覺得下麵劍拔弩張,全是被這幾個小東西給帶的。並非朕在你麵前把鍋甩給這幾個小東西,可見這幾個小東西已經分好門派,開始黨同伐異了,都想把朕當槍使。朕這幾日就敲打他們,你不用管。”


    雍正心想:你們老子當年也是在兄弟們中生生廝殺出一條血路的人。如今你們反而想要左右你老子的想法,反了天了!


    當天晚上雍正就召見兒子們和侄兒們,就因為這些人進門的時候嬉皮笑臉,雍正讓人把他們拖出去各打一十大板!


    打完之後又讓侍衛把這些人


    拖到麵前挨個數落,雍正也不是那藏著掖著的人,就罵他們挑動新舊對立。


    這裏麵著重罵了弘暉和弘曆,指著兩個人的鼻子說:“一個在新派做先鋒,一個在老派當健將,你們可真是一對好兄弟。就你們那點花花心思打量著朕不知道呢,不就是惦記朕屁股下麵這把龍椅嗎?你們知道朕是怎麽做上這個皇帝的嗎?今天不妨告訴你們,朕雖然和兄弟們爭,然而一心為公,所以你們瑪法說朕人品貴重。


    你們想爭也行,朕不反對你們爭,但是你們不該拿著咱們家的江山打擂台,再讓朕知道你們為了外邊那群奴才那群刁民的前途利益置咱們家的江山前途於不顧,朕打斷你們的腿,把你們扔進宗人府,等著圈禁一輩子吧!


    滾!!”


    一群人趕緊捂著屁股艱難地爬起來預備著離開。


    可偏偏雍正看著他們出門了,又說了一句:“回來。”


    一群人又捂著屁股拖著腿趕緊回來重新趴下去跪好。


    雍正說:“別以為朕打了你們一頓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打你們也僅僅是警告你們罷了。若是再讓這朕知道你們還有小動作,把朕的話當成耳邊風置若罔聞,朕是真會把你們扔進宗人府的。”


    說完揮揮手。


    一群人爬起來趕緊走,走了好遠,弘晝忍不住一嗓子嚎了出來:“阿瑪誒,他們怎麽樣兒子不知道,兒子是一點都沒參與啊。”


    弘時也說:“別嚎了,哥哥不也是跟著挨打了嗎?”


    弘杲更覺得冤:“我連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什麽新派?什麽老派?我都不知道的事,也跟著你們被打了一頓。”更冤枉啊!


    十三阿哥的嫡長子和弘昐因為身體不好,壓根就沒有叫他們來,所以這兩人壓根沒挨打。但是十三阿哥的其他兒子都被一起打了一頓,不過這哥幾個都沒有嚷嚷,他們更冤,卻是捂著屁股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說句不好聽的,並非所有人都有資格跑過去被皇帝打一頓教訓一番,能挨打能被罵,證明皇帝是想管教的。所以盡管他們阿瑪去世了,他們進入中樞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這裏麵弘暉弘陽弘曆都沒喊,這三人挨打一點都不虧。


    弘陽被太監和侍衛從車上架著下來,進了前院就被太監用簡易擔架抬後院去了。


    紮拉豐阿跑到後院門口看他,就問:“挨打得嚴重不嚴重?好好的怎麽就挨教訓了呢?”


    弘陽回答:“我們兄弟都挨打了,六舅舅和十三舅舅家的兄弟們一個不少,都挨了一十棍,您放心,落到身上的就五棍,也就是最後兩棍打得疼。”


    這些都是爺,慎刑司的人也不敢下狠手,前麵十幾下意思意思,後麵才是真打,也就是最後兩下疼,屁股腫得一指多高,消腫下去就沒事了。


    紮拉豐阿在禦前混了多年,知道裏麵的門道,就讓太監把弘陽的褲子扒開一點,看了看,讓抬走了。


    晚上海棠剛回家,紮拉豐阿就趕緊報信:“格格,兒子被打了。”他等了半天才把海棠等回來,對於他來說,兒子被打是大事兒,不得不第一時間和海棠說。


    這事海棠早就聽說了。


    “打就打了,不用著急,這是他們命裏有此一劫,你別著急上火。”


    雖然這麽說,海棠還是親自到兒子的院子裏麵去看了看。畢竟這兒子自從脫離了娘胎,長到這麽大除了海棠沒人動彈他一指頭,如今被打了一頓,這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月娥親自引著公婆進門,他們夫妻各有院子,平日裏弘陽在月娥的院子裏起居,但是也偶爾回自己的院子裏和侍妾住幾天,他現在就安置在自己的院子裏。


    月娥在門口說:“剛才回來的時候一個勁兒嚷嚷疼,這會兒抹了藥安靜了不少。”


    海棠和紮拉豐阿在床邊坐下。


    海棠說:“這是活該呀!改不改呀?”


    弘陽說:“這種事無所謂對錯,怎麽會有改不改的說法?”


    紮拉豐阿忍不住跟海棠說:“他嘴還硬著呢。”


    海棠對紮拉豐阿說,也是對自己說:“他早不是小孩子了,早幾年都已經長成大人了,怎麽做那是他自己說了算,你我不用管,讓他出去撲騰才是。養個兒子又不是養了一盆花,哪能天天看著賞心悅目,必然要做幾件違背你我意願的事,要不然他就是個提線木偶。”


    孩子大了,有些事攔不住,就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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