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虎畢竟是經曆過不少風雨的人,被俘虜的事情也並非沒有發生過。斷腸草的毒性雖然讓他全身麻痹,卻還不至於影響他思考。被拖回來的功夫,他就冷靜下來了,哪裏跌停就要從哪裏爬起來,要不然怎麽成為千人部落的首領?


    他觀察著周圍,準備尋找脫身活命甚至完成任務的機會。


    他發現走近了之後看,這個部落和他以前見過的所有的小部落都不一樣。他們不但人人有合身的衣服,而且人人臉上的膚色都比其他部落的人要光潔一些。他們還特別幹淨和特別愛幹淨。剛在草叢裏翻滾過的孩子趁著陽光暖和,在小溪裏洗手洗臉,順便把衣服上的泥土也擦掉了。幾個孩子方便,居然都排隊在一個坑口上進行的,沒有誰便溺到其他地方。


    空氣中飄蕩的肉香表示這些人的肉白天也在烤肉。孩子們真的不用漫山遍野尋找吃的,他們有的在別人指揮下做事,有的拿著那種竹子製作的弓弧在對著草垛子練習。他們知道用草木籬笆擋風,還知道設置關合的門以便采光和進出。另外,他們居然在燒製陶器……


    這些東西比虎隻在一些大部落見到過,而且就算那些大部落也隻有其中的一兩種而已。一般來說,不管什麽部落出現了這樣的局麵,他們的人數都不會像眼前的這麽少的。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是,哪裏有食物,人就會往哪裏跑。哪裏的食物不夠吃了,人就會出現離散的現象。


    河部落的這種局麵,讓比虎覺得訝異。他忽然想到,如果他之前得知的信息是這個部落一個春秋之間的樣子的話,那麽現在的這些難道是這一個春秋裏出現的?要不然如何解釋他們人少的原因?


    這個想法的出現,讓比虎覺得怪異不已。很少有部落會在短短的一個春秋之間發生這麽大的變化的。不過他也從這種變化之中看到了希望。


    他博學,會和各種部落的人交流,他相信自己這種人肯定是這個部落急需的。在這種情況下,他至少有三種辦法可以從目前的困境中脫身,並且會被這個部落尊為上賓。


    部落的孩子也還有圍觀他的。留著鼻涕的孩子就還蹲在比虎身邊。他想拿回插在比虎腳上的箭。火伢子說,這種箭不能丟了,丟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打一頓。所以他就一直看著自己的箭表示它還沒有丟。隻是將箭從肉裏拔出來會很痛的,他又怕這個已經受了很多傷的人痛,所以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拔,什麽時候拔。


    比虎覺得,這個孩子就是很好的突破口。他微笑著看了孩子一眼,用爽朗的聲音放慢語速低聲問:“你這麽看著我,是想吃了我?”


    他走過很多地方,各種口音都會一點。剛才聽了不少他們說話,已經多多少少了解了他們的口音。他在五天路程以外的那個部落呆了好幾天。這兩個部落的口音差別不大。


    孩子很認真地搖頭,道:“不會。火伢子說,我們是人,不吃人。”


    不吃人的說法讓比虎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然後他露出了一個自覺最為有魅力的笑容。這笑容他在過往的日子裏不知道迷惑了多少婦人,他相信現在也一定很有效果。他準備就不吃人這個話題和孩子談談自己路上的見聞,加上自己的笑容,拿下這個孩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隻是他不知道,他在一路拚殺以後,他的麵容有些狼狽。孩子們拖他回來的時候,也讓他臉上沾染了不少血跡。同時一根網繩還把他的鼻子勒得扭到了一邊。斷腸草的毒性也讓他對自己肌肉的控製失去了把握。他這一笑,麵容就變得很扭曲,仿佛要張嘴咬孩子一口似的。


    孩子被嚇到了,尖叫一聲一把拔出比虎腳上的箭扭頭就跑。跑遠了才想到把箭架到弓上回頭看看比虎有沒有人追來。


    比虎的臉抽抽著,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其他。


    這點小挫折顯然不會讓他放棄。他很快把目光對準了旁邊這個正在晾曬皮子,卻偷偷看著他笑的婦人。婦人顯然也很想跟他說說話,她見四下無人注意,就慢慢走近了幾步。


    隻是當婦人看到比虎頭發裏爬出來的虱子的時候,很快就變了臉色,飛快地退開了。部落裏可不許有這種東西,萬一這東西爬到自己身上,自己還得去清洗。現在溪水可冷了呢。


    比虎一臉懵逼的把自己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害怕虱子的婦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不是挺脆的嗎?


    不過他並沒有放棄,準備尋找機會使用自己的第二個辦法。


    他低聲唱起了蒼涼悲傷的曲調。


    他的曲調仿佛雪停春至,春風在吹,地上出現了無數的花朵,各種野獸都在慵懶的散步,這讓所有部落的人都有足夠的吃食。又仿佛戰士進入了獸群,一個個威猛無比,獵得食物比山還多。還仿佛有天神降臨,光照大地,讓大家在入了秋以後也不會覺得寒冷。


    他目光深邃得看著天空,隻要部落的人被他的曲調吸引,那麽他就會講述出他一路走來的見聞,折服了身邊的人。如果有年長者在,他還會講出關於祖宗,關於傳承之道的事情,告訴他們自己剛才哼唱的是獻祭的音律,這是最為神聖最為尊敬的曲子,是對祖宗最為誠心的讚頌。


    然後,他會折服這裏所有的人,他會被最好的食物供奉起來,最肥壯的婦人會來到他們的身邊,嚼爛草藥幫他細心的處理傷口。


    然而,他壓箱底的曲調都已經唱了三遍了。他自己都已經沉浸到自己的思想裏了,怎麽沒有人解開他的束縛?


    一個孩子被比虎的哼聲吸引,過來蹲下聽了半天結果都沒有聽到一句清晰的歌詞,聽得不耐煩起身走了。想想覺得這哼聲聽得不過癮,於是自己放開嗓子唱了起來:“又是九月九,重陽夜,難聚首……”


    比虎的臉都綠了。這樣的曲調哪怕見多識廣如他也從沒有聽過,但這不影響他對著曲調的判斷。和他自己哼的意義不明的曲調相比,這音律無疑要高明百倍。這麽一個小小的部落怎麽可能掌握這種優美的東西?難道他們的祖祭已經流傳了很久了?


    看這個時代的逃生大師的猴戲很有意思,王川故意呆在一邊的樹木後麵看著這個家夥表演。眼見情況差不多了,才走了出來。


    讓壯牛把比虎翻了個身,從他身後撿起一塊石頭,把比虎的雙手重新用一根繩子綁好。


    在比虎麵色蒼白的時候,王川還不想錯過這個可以教壯牛逃生知識的機會:“呐,壯牛,你記住啊,繩子在硬物上不停的磨,會被磨斷的。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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