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


    賈母端坐在正中的臥榻上,神情有些疲倦。


    賈赦坐在下首說道:“老太太,今天你也看到了,這畜生以為自己念了幾天書,就愈發自以為是。


    實在太無法無天,居然都敢動刀行凶,把堂堂京營節度使的公子折騰成那個樣子,王子騰可是從一品的大員啊。


    好在王家是我們的姻親,總還有一些情麵,要是換了別家,豈不是要給賈家惹來滔天大禍。


    要我說這等忤逆的畜生,早該逐出家門,省的以後留著招禍!”


    王夫人此時心中滿懷痛恨,賈琮把自己侄子整治成那樣,自己兄長堂堂京營節度使,上門拜壽卻鬧得顏麵掃地。


    聽到賈赦說要把賈琮逐出家門,眼中光芒一閃。


    賈母怒道:“你就閉嘴吧,你這做老子的,不幫自己兒子也就罷了,連一點事理都看不明,今天伱兒子行事是有些過激。


    可要不是那王家小子自己上門惹事,會成這樣嗎?理在我們賈家這邊呢!


    他護的是我們賈家的臉麵,要不然是個東西都來說嘴,你不要臉,我還要這張老臉呢。


    鴛鴦答道:“昨兒我就聽晴雯說過,今天禮部那裏院試放榜,琮三爺約了同窗去看,老太太,要不我去打聽著消息?”


    又問身邊的鴛鴦:“剛才他是不是說去看榜了?”


    還有王家那小子是將門之後,是個練武的,怎麽會三兩下就落在那小子手中,憑他要打要殺的?


    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們不知道的,你這做老子的心裏也沒個數,他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趟,你也少去招惹,大家清靜些。”


    賈母雖然不待見賈琮,對待兒孫上麵也是偏心的厲害,但畢竟還沒有完全老糊塗,自家別家分得清,還不會偏心到什麽王家去。


    有人在前麵三張榜單上都沒找到自己的名字,本還存著最後一絲奢望,最終還是失望了,臉色灰白,如喪考妣。


    你這個混吃酒的孽障,成天想著算計自己兒子,還說什麽攆出去的渾話,也不怕別人看你笑話!”


    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榜首的位置看去。


    有人在上麵發現了自己的名字,欣喜若狂,甚至痛哭流涕。


    這張首榜仿佛有蠱惑人心的魔力。


    無數炙熱的目光聚焦在這張紅紗紙寫成的首榜上,似乎要把這榜單點燃。


    雍州院試首榜貼出,將看榜現場的氣氛推到了頂點。


    賈赦被賈母罵得滿臉漲紅,喏喏的不敢說話。


    禮部南院東牆下。


    ……


    王夫人聽了這話臉色一白,老太太這是心裏怪上王家了。


    這可是這些紅衣衙差每年都盼望的美差,也隻有進入首榜的學子才有這等排場待遇。


    賈母道:“留意一下也好,總歸他是賈家子,省的讓他說嘴,考學這種事家裏也沒人記著,政兒回來也一定會問。”


    在首榜貼出的同時,榜下已出現了一幫身著紅衣的衙差,這些人都是為首榜考生送信報喜的,另外還有一個手拿名冊的禮部官吏。


    一旦首榜貼出,這些人都會根據名冊上記錄的考生住所,依著路途遠近上門報喜,凡是高中的考生家族都會有豐厚賞金奉上。


    “以前我們隻知道他喜歡念書,哪裏會想到他一幅字,連太上皇都那麽寶貝。


    人潮湧動,無數人在往前擠著,想靠得更近一些,看清這屆院試案首是哪位幸運兒。


    讀書人嘔心瀝血,點燈熬油,為的不就是這一刻的熱血榮耀嗎。


    湧動的人潮甚至把賈琮擠到了更邊角的地方,在這個位置,他依然是個睜眼瞎,根本看不清榜單的名字內容。


    終於,越來越多人看清了榜首上的那個名字,無數的聲音在眾口相傳:“賈琮!賈琮!”


    很快這個名字像飛快的潮汛一般向四周擴散,當賈琮聽到身邊所有人都在念叨他的名字時,整個人陷入呆滯狀態。


    他對自己院試的表現還是滿意的,考後他根據記憶抄錄了自己試卷,給多位書院的教諭看過。


    各位教諭都對他這次應答文章,讚賞有加,都說隻要考官批閱在正常狀態,那他幾乎是必中的。


    這也是他這次看榜似乎抱著平和心態的原因,即使遠遠站著看不清榜單,也並怎麽著急,既然進學的概率極大,也就不急於一時了。


    可當聽到無數人在傳念著自己的名字,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中了本次雍州院試的案首!


    當年他還在東路院艱難存活時,即便被賈赦除去了族學學籍,還是手不釋卷的攻讀。


    在清山書院近三年的時間裏,日夜苦讀,一刻也不敢鬆懈。


    好在有靜庵公贈書指引,因老人也住在洛蒼山,更是時常不吝當麵教益,對他學業扶助極大。


    手上又有林黛玉抄錄的探花郎讀書時文心得,讓他對舉業的理解也日益深湛。


    青山學院的學風底蘊,更讓他在學業上打穩紮實根基。


    各種內因積澱,再加上考場上些許運勢,竟然得了院試首名的殊榮。


    要說不高興就虛偽了,賈琮心裏是真的高興,數年艱辛苦熬終於有了成果,舉業一道登堂入室,以後的前程便有了自取之力。


    在多年未出進學子弟的賈家,一個院試案首具備舉足輕重的份量,他已有了立身之基,再也無人能將他輕侮忽視。


    此刻看榜的人群中,也有不少青山學院的學子,他們自然是知道賈琮是誰,都興奮的在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


    而此時賈琮心願已成,早已一個人靜悄悄的離開了禮部南院。


    關於青山學院學子,榮國府公子賈琮,考取嘉昭十二年雍州院試案首的消息,飛快的在數千學子中傳開,並在整個神京傳揚。


    幾個身著紅衣的衙差爭先恐後的往東城寧榮街榮國府報喜。


    ……


    賈政在工部參與金陵大慈安寺的籌建會晤,工部四司明確各司其職,侍郎李德康又調派營繕郎秦邦業,至金陵統籌大慈安寺營造實務。


    朝堂上對聖上為生母修建大慈安寺安靈祈福,各方文臣貴勳多有微詞。


    當初聖上登基不久,就為生前隻是五品婕妤的生母追封太後尊號,已在朝堂上引起波瀾。


    但那時聖上雖禦極才數年,卻已頗有作為,勵精圖治,威勢已成。


    朝臣也曾諫言一番,在一位銳意上書的右都禦史,被推事院查出貪贓枉法之事,而被貶斥莽荒之後,朝堂上反對之聲也就偃旗息鼓。


    左右就是一個死去多年的女人,一個看似尊貴的虛名罷了。


    可如今聖上又要為故去多年的生母興建大慈安寺安靈祈幅,就又觸動了朝臣祖製禮法的神經。


    紛紛以當今皇太後還位居中宮,為故去多年的尊號太後建廟立碑祈福,那活著的太後該情何以堪,此舉與孝義禮法有悖。


    但皇上心意已定,不容反駁。


    說到底,當今聖上是以奇絕之機登位,坐穩皇位頗為艱難,心中不免留下陰霾。


    經過十年磨礪,如今已威服四海,君權日重,思念生母的確是一腔赤誠,但也是想借此事稱量天下,看一看是否真能聖心獨絕!


    朝堂紛議未平,但聖上金口已開,李德康對朝議裝聾作啞,就將興建大慈恩寺的事提上工部的日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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