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王熙鳳精心籌備的初歲宴,因賈琮生母冊封誥命之事,賈母心中鬱憤難消,而失去了大半喜慶氣氛。


    左右大家夥還是要過年的,當晚的除歲宴自然要照常開席。


    況且對賈琮亡母冊封誥命這件事上,賈母感到羞辱氣憤,王夫人是嫉恨賈琮會因此蓋過寶玉,邢夫人是看不得這娼婦庶子從此得意。


    其餘賈府中人,或有陰私嫉妒的,但會痛恨反感的卻真沒幾個,因為畢竟也是不關其事。


    如賈政、賈珍等人都是樂見其成。


    賈政是自己器重的賈琮節節攀升,如今他可是名義上養在二房,他豈能不得意的。


    自賈琮回京,都中許多同僚及大儒名士給他傳話或來信,讓他帶這位詞名冠江南的侄子,參加各類飲宴文會。


    雖然目前還未成行,卻已給他掙夠了臉麵。


    賈珍作為賈家族長,族中多一個欽封誥命,自然是一樁榮耀,連年底宮裏春祭恩賞銀子都多一份,豈不是體麵。


    如今往事已矣,這份手工的本事,她卻還記得。


    至於西府老太太厭煩這個誥封,賈珍最多臉麵上虛應,心中不會半點在意,西府自己的窩囊事,和東府沒半毛錢關係。


    賈家那些子侄中,獨一份的人物,不管投了誰的胎裏,都攔不住人家發跡。


    賈母擺在榮慶堂中的內宴,照往年那樣,坐了幾個媳婦、孫媳,以及黛玉、寶玉、三春、賈環、賈蘭等子孫。


    賈琮自然清楚在座這些人的心性和計量,表麵上應付一二而已,略微喝了兩杯,找了個機會悄悄離席,回了清芷齋。


    ……


    還未過戌時,院子裏高挑著明瓦燈籠,瑩黃的燈光照耀著,東西廂房的窗戶上都貼了精致的窗花。


    書房中,英蓮還給賈琮準備了上等喜幅,就等著他回來寫春聯。


    那些後宅傳說,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眼前這位族叔,才多大年紀,七品官身,母封誥命,三天兩頭入宮麵聖奏對。


    況且賈琮少年發跡,他還要多多拉攏,說不定哪日還要仰仗這小子,怎麽會為了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去拆賈琮的臉麵。


    有年年有餘、福祿壽星等圖案,平添新年喜氣。


    這裏依舊是沒有賈琮的位置。


    賈琮在外麵花廳中坐了賈珍那一桌,席上還有賈蓉、賈薔等人相陪,這些草字輩可是對他熱情奉承的很。


    剛進了清芷齋,看到主屋窗戶紙上映著人影兒,手裏似乎拿著剪刀之類的物件。


    當年賈琮和芷芍在東路院稟庫房度日,每當除夕就隻有兩個人相守,那時她也常愛剪出窗花,給孤清小院多貼一份喜慶溫和。


    哪怕賈母也不會做這種事,要真這樣做傳了出去,外人隻會笑話賈家人蠢得掛相。


    不過如今府上沒人敢在除歲宴上,故意拉掉賈琮這個人,因為今非昔比,如今在東西兩府,賈琮已經是道繞不過的坎。


    賈琮進了正屋,見芷芍坐在臨床的小炕上,正在靜靜的剪著窗花,英蓮汲著拖鞋,把剪好的窗花貼在正屋的窗戶紙上。


    五兒和晴雯正在對門的大炕上擺席,下午兩人都在榮禧堂外聽旨,第一時間得了喜訊。


    三爺一向因為生母的緣故,被府上那些黑了心的背後閑話,如今三爺的生娘,可是和太太一樣尊貴的誥命夫人,看哪個還敢嚼舌頭。


    賈琮領旨後一時不得回來,五兒提前讓柳嫂準備了果子菜肴,又藏了一小壇女兒紅,就等他慶祝,大家也能吃一頓可心的年夜飯。


    等到賈琮寫好春聯貼上,英蓮把所有的窗花貼好,又將火盆中的銀霜炭中加了鬆柏香,將主屋烘得暖融融的。


    一頓年夜飯就此開場,席間嬌聲細語,馨香綿然,言笑晏晏。


    等到了午夜時分,榮慶堂前麵的花廳空地上,燃放起大批的煙火,站在清芷齋的院子裏,能看得十分清楚。


    火樹銀花不夜天,嘉昭十三年終於到來。


    ……


    正月初一。


    五兒還有寡母柳嫂,晴雯還有個姑舅表哥,英蓮的母親封氏在秀娘香坊安頓,絹兒和四人都是榮國家生子。


    賈琮便讓她們各自回家團聚吃年茶。


    隻有芷芍是從小不知父母的孤女,賈琮便帶了她一起,去洛蒼山給恩師柳靜庵拜年。


    宗法禮教時代,天地君親師,賈琮母族凋敝,恩師柳靜庵就是他最親近的長輩,大年初一拜新,乃是應有之意。


    崔氏看到賈琮一去半年而回,十分欣喜,她對老爺這位才華橫溢,俊秀敏銳的少年弟子十分喜愛。


    在知道他身世坎坷,從小長於孤清窘困,心中對他更增憐愛,連帶對賈琮身邊的芷芍都愛屋及烏。


    賈琮和柳靜庵奉茶相對,和恩師說起此次金陵水監司大案之情,以及宮中下詔追封生母之事。


    柳靜庵突然問道:“聖上如此推恩冊封你的生母,你作何想?”


    賈琮一愣,聽出先生話中已有考較之意。


    學業恩師,可不止教授四書八股,更注重傳道解惑,點撥視野,磨砥心性。


    柳靜庵狀元之身,學名蓋於天下,經曆世道滄桑,官至禮部大宗伯,格局眼光更是非同凡俗。


    他能被世人尊為文宗學聖,教出的自然不會是隻通舉業、不通世事的書呆,而是能立足仕途的治世良才。


    賈琮略一思索,恭謹回道:“學生以為,聖上富有天下,見多卓絕之士,絕不會因為琮有微末之才,就格外加恩。


    聖上生母起於微末,生前默默無名,未享孝道榮華,已成天子心結,當年潛邸之時,是否因此磨難,琮不敢妄言……。


    當初聖上為生母建廟立碑,多受非議阻礙,加封琮為八品抄經奉義郎,是因琮也生母卑微,與聖上有同類之心,可證不問嫡庶孝道之義。


    如今大廟已立,聖上畢其功於一役,追封我母,以為詮釋收尾,將生死皇太後同位同尊之禮,鑄為不可辯駁之鐵律!


    由小見大,由此見彼,琮以為,聖上是要以禮法之爭,稱量天下。


    詔示世人,言出法隨,聖心獨絕,此乃皇權大道,絕非一人一家之殊恩。


    僅此一事,琮更覺君心凜然,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其實賈琮這一番話,已說的有些過於明了見底,如果不是對恩師極為信任,他絕不會將話說到這個地步,這已有揣摩聖意之嫌。


    柳靜庵眼中異彩閃爍,心中震撼,這一番剖析,出自久經宦海沉浮之人,倒也罷了。


    自己這弟子才十三歲,所見深遠,甚至已不亞於自己,這等心術城府,當初張天師之言,自己還覺得危言聳聽,如今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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