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府。


    最近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爺的心情非常不好。


    整日都呆在書房中,也不知在忙些什麽,昨日一個侍婢給王爺上茶,不小心打翻了蓋碗。


    居然惹得王爺勃然大怒,被一頓杖責打得滿身是血,嚇壞了王府的一眾下人。


    這種事以前在王府從沒發生過,原先那個溫和儒雅的北靜王,似乎變了個模樣。


    自從王府舉辦的秋菊詩宴上出了僭越詩,對北靜王多年苦心粉飾的聲譽,造成了致命的打擊。


    原先風流倜儻、禮賢下士的清雅王爵,如今變成了別有用心、心懷叵測的陰戾勳貴。


    神京城文士名流,本以入北靜王府飲宴清談為榮,如今哪家名士還去湊這個晦氣。


    於是,最近北靜王府門庭冷落,北靜王在都中勳貴群體的存在感,被持續拉過底線。


    那首僭越詩隻是給皇帝提供了發作的機會,沒有這首僭越詩,一樣會出現其他的理由和借口。


    在勳貴群體之中,他也多有建言發聲之舉。


    多年來他費盡心機營築名望,事事籌謀,用盡心思,想做四王八公中執牛耳人物,當然最終似乎沒成功……。


    想當年太上皇武略蓋世,水溶的父親在太上皇光芒蔭蔽之下,被壓的毫無作為,做了一輩子閑散王爺。


    他們是旁觀者清,歸根到底,嘉昭帝根本就沒把北靜王水溶當盤菜。


    北靜王如此做派,在聖上麵前不過是班門弄斧,除了多招聖上恥笑,根本沒有其他意義。


    當初寧國除爵,對四王八公一損皆損,也是他向皇帝力陳,才讓皇帝出了寧國除爵封爵三年的旨意。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以為誌在必得的九省統製官位,也就此與他完全絕緣。


    在他自己看來,文武兩道名望皆著,多年籌謀即將水到渠成,內閣和勳貴中都有人舉薦他為九省統製。


    而北靜王那些邀請名望的手段,聖上未登基前見識過太多了……。


    聖心早有決斷,本就不會給水溶插手九邊的機會。


    他的後輩是否還能承襲王爵,就很難說了。


    而這次競奪九省統製的位置,是北靜王一係在軍方崛起的最好時機。


    按北靜王水溶自己判斷,完全那首該死的僭越詩壞了事,事後他查了很久,都找不到這首詩的始作俑者。


    ……


    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如果到他這一輩,北靜王一脈還是毫無作為,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這對北靜王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這些年他榮養文華之氣,好搞一些文會詩宴的把戲,就是為了和士林文官拉近關係。


    這讓一向喜歡眾星捧月感覺的北靜王,內心很失落,非常失落……。


    與北靜王的孤芳自賞不同,像忠靖侯史鼎、兵部尚書顧延魁等皇帝心腹之臣,卻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北靜王書房。


    王府長史劉永拿著一封書信進來,見王爺正在書案上看一份圖輿。


    劉永隻是稍微瞥了一眼,便看清那是張大周九邊重鎮圖輿。


    他心中微微歎息,九省統製的位置已鼎定,王爺心中還是放不下。


    或許是劉永進書房的腳步響了些,驚動了正伏案看圖的水溶。


    他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史,目光中帶著陰鬱和犀利。


    劉永的心不禁跳了一下,他知道最近王爺性子變得有些暴躁。


    那首僭越詩,還有九省統製的位置,讓王爺承受了從未有過的挫折,連心性都有些變了。


    劉永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王爺,賀將軍從遼東來了書信,是以快馬從遼東急送而來!”


    水溶聽了精神微微一振,這個賀雄是他北靜王府的門生,靠著北靜王府的人脈,做到了五軍營參將。


    這次因那首僭越詩鬧出風波,賀雄和另幾個五軍營北靜王一係將領,受牽連被調出了神京。


    賀雄是其中比較倒黴的一個,還是被上司找了錯處,毫不留情的踢出了五軍營。


    如今被調到遼東鎮鴉符關做遊擊將軍,軍職還被降了一級。


    但水溶卻覺得賀雄遠調邊塞,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因為鴉符關是遼東鎮的重要關口,是遼東與女真來往的必經之路,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北靜王一係有這樣將領,在鴉符關做次將,那水溶對遼東鎮的戰況,等同於了如指掌。


    基於這種考慮,在賀雄離京去遼東赴任時,水溶曾親自宴送。


    還贈予了賀雄不少財物,就是為了安撫他被貶職的不平之心,希望他安心在遼東做自己的耳目。


    水溶拆開書信看了一遍,卻沒有看到自己希望的,與遼東有關的戰情消息。


    不禁皺眉道:“這個賀雄未免太沉不住氣了!”


    長史劉永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可是賀將軍那裏出了狀況。”


    水溶說道:“這個賀雄在五軍營時就有些跋扈,如今調到鴉符關才沒多久,故態複萌。


    就和鴉符關參將主官起了摩擦,信中說他常受主官排擠,求我設法將他調離鴉符關。


    可如今王府正當勢弱,他調去遼東不過數月時間,這個關口怎麽調得走,此人過於浮躁淺薄,真是成事不足!”


    水溶不耐煩的將信扔在書案上,在書房裏焦慮的走了幾圈。


    “劉長史,你給我代筆書信,多加安撫,一定要把賀雄穩住了!”


    “如今遼東軍情在關鍵之處,有他在遼東,多少也算一個耳目……。”


    ……


    就在離北靜王兩條街的地方,一家三間開臉的皮貨店,正生意興隆。


    店堂裏擺滿了各種珍貴的虎、熊、豹等北地裘皮,而店堂之後還有三間鎖門的庫房,也不知裝了什麽東西。


    店堂二樓的房間裏,一個掌櫃模樣的人恭恭敬敬的站著,正態度謙卑的和個四十多中年人說話。


    那中年人衣裳華貴,臉色有些青白,透著一股驕奢淩人的氣息,正是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


    這家皮貨店賈赦已開了一年多時間,不過是他在外私置辦的產業,榮國府中無人知道。


    就算他的兒子賈璉,也不知道這家皮貨店的存在。


    他雖住在榮國府東邊的東路院,但還是算未分家出府,東路院每年依舊是從榮國公中支用銀子。


    按理說他是不能在外私置產業的。


    但是去年他趟到了一條容易來銀子的路子,不開這家店鋪,可能就網不到到手的銀子。


    其實他開這家裘皮店,當時就被族長賈珍偶然得知,最終還是分潤些銀子,才堵住了賈珍的嘴。


    到後來寧國被除爵抄家,賈珍暴斃,賈蓉發配瓊州,賈赦還成了賈家的族長,他也就徹底沒有了顧忌。


    如今他是堂堂族長,就算讓人知道他在外麵置辦店鋪,哪個又敢說半個不字。


    自從寧國府被抄沒之後,反而成了賈赦最誌得意滿的時候。


    本來是可以好好開懷一番,可沒想到昨天被生生氣了一頓。


    自己本來讓賈璉牽線,幫賈薔謀火器坊的差事,沒想到賈璉這個沒用的東西,居然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


    那個畜生一口就拒絕了此事,而賈赦自己又沒臉親自去說。


    活生生憋了一肚子氣,如果不是那火器坊能牽扯到一大筆銀子,他才懶得和那畜生扯上關係。


    再說如今那畜生已做了從六品朝廷命官,不是他能隨便拿捏的,隻能自認晦氣。


    “老爺,最近一批貨有兩百張上好的裘皮,還有二十斤上等的野山參,還有不少府穀、熊膽、鹿茸等藥材。”


    “如今正值年關,神京城中富貴大家,都會在這時候置辦這些東西,這批貨一定能賣出好價錢……。”


    賈赦撫須笑道:“好,辦得好,等年底這筆賬收了了,老爺我虧待不了你。”


    “我們的東西準備的怎麽樣了?”


    “回稟老爺,五十擔茶葉,一百袋海鹽都已經齊了,都堆在庫房裏,其他東西首尾需謹慎些,所以過幾天才能到。”


    “好!這幾日你盯著些,平安州來人後,讓他們盡快運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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