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早朝。


    以葉相為首的一眾官員,以及吳南派係的官員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就‘南洋戰事不利,致使西北韃子鑽空子南下’一事發起彈劾。


    他們有的甚至四更天就到了宮門前等待。


    在宮門前值守的劉公公打了個哈欠,納悶道:“諸位大人,開宮門還有一個時辰,這麽早來是有什麽重要事情嗎?”


    “哈哈,劉公公隻管再睡會,不用理會我們。”


    “是啊是啊,我等隻是憂心社稷,在家裏睡不著,所以才早到一步的。”


    “嗬嗬,那咱家再進去眯一會……”守宮門的劉公公打著哈欠又回了屋子裏。


    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東麵天空終於出現了魚肚白,值守的禁衛軍將宮門緩緩打開。


    眾朝臣魚貫而入。


    皇極殿上。


    安平帝也是早早地就來了,昨晚得知了韃子寇邊的消息,他幾乎一夜沒合眼,就盼著今天群臣拿出個主意。


    “吾皇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


    “謝萬歲……”


    一套繁瑣的表麵流程之後,安平帝淡淡道:“西北韃子猖狂南下寇邊,諸位愛卿可有退敵之策?”


    兵部員外郎站出班,躬身道:“啟稟皇上,西北韃子猖狂寇邊乃是看到我大夏南洋戰事不利,欲趁火打劫,臣以為應該盡快結束南洋之戰。”


    “臣附議。”


    “南洋之戰毫無意義,不但有損我大夏禮儀之邦的名聲,而且勞民傷財,迄今為止已經花去了朝廷整整兩百萬兩白銀,臣請皇上治罪林如海!”


    “臣附議。”


    朝堂下許多官員跟著附議。


    甚至包括一些中立派的官員。


    這倒不是他們倒向了哪一邊,而是在他們的認知中,南洋那邊的蠻夷之地實在不值得一掙。


    就是白送,還要仔細想想到底要不要那累贅呢。


    安平帝看向前麵一直沉默不語的賈敬,說道:“賈閣老以為如何?”


    賈敬搖頭,堅定道:“南洋將來必是重要之地,猶如海上絲綢之路,絕不能讓外夷占領!”


    安平帝微微皺眉。


    從心底,他不在意南洋的那些地方。


    大夏地盤已經夠大了。


    幅員遼闊,地大物博。


    實在想開疆擴土坐那千古一帝,去征西北韃子,或者去征東北的女真人,甚至遠征高麗都比去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南洋上好一百倍。


    看出皇帝對賈敬有所不滿,吳南冷笑一聲站出來,“現在西北韃子南下,形勢危急,賈大人不思如何退敵,反而一顆心全係在南洋之上,敢問賈大人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眾人都看向賈敬。


    隻見賈敬微笑道:“追緝逃亡南洋的欽犯是太上皇親自下的旨意,我多關心一些,如何跟‘居心’二字扯上了?”


    緊接著,賈敬向皇上躬身行禮道:“皇上,南洋之事畢竟是太上皇定下的,臣以為究竟如何處置,還是請太上皇定奪。”


    安平帝心中一凜。


    這幾天太上皇幾乎除了煉丹不問別的事,他幾乎都忘了……這件還牽扯到太上皇!


    太上皇在一天,他就不能大意。


    “賈愛卿言之有理!”安平帝說道。


    吳南臉色非常難看。


    近來,他也把太上皇淡忘了,以為皇帝已經執掌了朝綱。


    但事實上,隻要太上皇還在一天,這個天下就還是太上皇說的算。


    賈敬,就無人可動。


    不光是吳南,其餘彈劾之人也沒了聲息。


    出兵南洋是太上皇的意思,他們彈劾豈不是對太上皇不滿?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自找麻煩。


    “南洋之事等問明了太上皇再做計較,現在諸位愛卿還是想想西北那邊可有退敵良策?”安平帝話風一轉,說道。


    葉相站出班,躬身道:“皇上無需太過擔憂,前次我們已經做了準備,一萬精兵再加上大同原本的守軍,守住城池應該沒有問題。”


    “不過穩妥期間,臣以為再派一員大將從安慶府領兩萬兵馬,前往大同協助守城。”


    “葉相所言老成持重,臣附議。”


    “臣也附議。”


    一大群人跟著葉相。


    這時候安平帝微微皺眉,道:“隻是守住麽?可有退敵之策?”


    葉相淡淡道:“隻要邊關將士浴血奮戰,敵軍久攻不下,自然退去。”


    “此計甚妙!”


    眾人皆讚。


    安平帝有些無語。


    他不想一味的當縮頭烏龜防守。


    “李愛卿,可有良策?”


    安平帝把目光看向自己的肱骨大臣,李敏之。


    李敏之出班,躬身道:“臣以為可派使者前往西北,教授他們孔孟之道,以孝仁禮德義感化他們,從此雙方化幹戈為玉帛,不但解決了邊境戰事,百姓也免遭戰火塗炭,此乃大國之仁也……”


    安平帝:“……”


    人才!


    不愧是飽讀聖賢文章的大儒!


    “溫閣老,你有何看法?”


    安平帝又看向另一位閣老。


    溫庭昨晚睡的有些晚,今早上又起的早,此時精神上有些不足,恍惚道:“臣……臣,臣一時有些耳背了,皇上可否再說一遍?”


    葉相虎據首輔之位,高不可攀。


    賈敬來勢洶洶,如雄獅。


    溫閣老已經準備得過且過,再熬個一兩年,弄點養老錢,就立刻告老還鄉。


    安平帝:“……”


    都是人才啊。


    不愧是他爹留下的班底!


    “朕問你,西北韃子寇邊,可有退敵之策?”安平帝耐著性子又問了一句。


    他現在必須忍著。


    等真正的君臨天下,這些屍位素餐的,全都得滾!


    溫庭想了想,認真道:“臣以為一定要派大軍前往大同援助守城,一旦大同失守,後麵便是一馬平川的平原暴露在韃子鐵蹄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好了。”


    安平帝擺手打斷了。


    “賈愛卿,你可有良策?”


    賈敬正色道:“臣以為必須施展雷霆手段,一旦讓西北韃子嚐到了甜頭,後果不堪設想。”


    大夏這些年歌舞升平,文臣們早已經失去了進取之心,隻想著怎麽防守。


    遙想當年他父親賈代化,在邊關殺的韃子聞風喪膽,俘虜的韃子現在還在他們寧國府的馬廄裏養馬呢。


    區區韃子,何懼?!


    “如何雷霆手段?”


    安平帝眼睛一亮,接著問道。


    賈敬正色道:“打得一拳出免得百拳來,臣以為可將京營五萬精銳盡數派出,跟韃子決戰大同城下,一定要讓韃子知道,我大夏不可犯!”


    “不可!”


    “萬萬不可!”


    好幾個大臣馬上站出來反對。


    其中就有葉相。


    “京營負責保衛京都安穩,萬萬不可輕易動之!”葉相語氣嚴肅的說道。


    賈敬道:“京營有十萬人馬,留下五萬還不夠麽?誰還能在京都掀起滔天巨浪不成?”


    葉相看著賈敬,冷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呢,總之,京營萬不能動,皇上三思。”


    一大群官員跟著高呼。


    “皇上三思。”


    皇帝的安危,他們這些百官的安危,可都靠京營鎮守著。


    沒了京營,京都還是京都麽?


    安平帝雖然很想賈敬說的那樣,打得一拳去,免得百拳來,可一想到動京營人馬,又十分不敢。


    畢竟,自己的安穩才是最重要的!


    “京營暫時不能動,賈愛卿可還有別的主意?”


    賈敬拱手:“皇上恕罪,臣無能。”


    安平帝擺了擺手:“既然如此,就按照葉相的辦法來吧。”


    眾臣高呼:“皇上英明。”


    此事算是蓋棺定論。


    而後禮部尚書李敏之又出班,道:“今年秋闈,各省的主考官都已經定下,現今已陸續抵達,隻有順天府尚未定,臣等擬定了主考官,副主考以及監察禦史名額,還請皇上過目。”


    夏守中趕忙下去,接過本子恭敬的遞上。


    安平帝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是他正式臨朝第一次鄉試,意義重大,他對此也十分重視。


    半晌。


    安平帝微微點頭。


    李敏之安排的人不錯,要麽是中立的,要麽是他的人。


    將來這些人就是他的底子。


    “準了。”


    “鄉試務必重視起來。”


    “臣遵旨!”


    ……


    後宮,登仙閣。


    太上皇服下了一顆仙丹,然後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坐。


    半晌,有小太監悄悄的走來,卻不敢說話,隻在一旁站著。


    “有什麽事,說吧。”


    小太監道:“回聖皇,賈閣老求見。”


    “哦。”


    太上皇睜開眼:“叫他進來吧。”


    外麵。


    賈敬正在跟戴權在角落裏說話。


    “太上皇最近如何了?”


    賈敬問道。


    戴權臉上帶著憂慮,搖頭歎道:“一開始隻打坐修煉,現在已經開始燒丹煉汞,甚至吃仙丹了……”


    賈敬一驚,皺眉道:“你沒勸一勸?”


    戴權苦笑道:“我也想勸,隻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對了!”


    戴權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前日皇上還獻給了太上皇兩罐朱砂,用以燒丹煉汞,太上皇誇讚皇上孝順。”


    賈敬:“……”


    皇帝,有點急了。


    但這事他管不了。


    也不敢管。


    他不能把國公府搭進來。


    “這事埋在心裏吧,萬萬別跟人說。”賈敬提醒道。


    戴權忙道:“這我自然知道,也就是跟賈閣老才提一句,在心裏憋的實在難受。”


    “哎。”


    賈敬歎了口氣:“我知道公公不易。”


    戴權眼睛濕潤了,拉著賈敬的手,道:“有賈閣老這句話,咱家不枉此生了。”


    這才是知己。


    戴權心裏忽然暖暖的。


    這時,裏麵的小太監走出來,二人忙停止了交談。


    “太上皇請賈閣老覲見。”


    戴權忙道:“我就不進去了,賈閣老勸勸皇上,我感激不盡。”


    賈敬拍了拍戴肩膀,正色道:“我會的,這也是身為臣子應該做的,你放心就是。”


    “多謝……”


    戴權眼眶紅著呢喃了一句,聲音微不可聞。


    賈敬頓了頓,大步進了登仙閣。


    “臣,參見聖皇。”


    太上皇依舊坐在蒲團上,手裏搖著一把破舊的扇子,笑道:“愛卿免禮,來人,給賈愛卿賜座。”


    賈敬又行了禮,這才依言坐下,看著太上皇越顯清減的模樣,憂心道:“聖皇,為了江山社稷,要保重龍體啊!”


    太上皇擺擺手,道:“我有數,愛卿不用擔心,我聽說西北韃子南下寇邊了?”


    賈敬道:“有此事,不過已經提前安排了,聖皇不必憂心。”


    太上皇微微點頭,“有你們在,我還是放心的,皇帝年幼,見識也少,有什麽不對的你們這些老臣不必客氣,直接指出來就是。”


    “這都是為了他好。”


    賈敬忙道:“聖皇放心,皇上謙虛好學,從善如流,將來必是一代明君。”


    “如此,朕就放心了。”


    太上皇又搖了搖手裏的扇子,問道:“愛卿今日來,所謂何事?”


    賈敬站起身,躬身道:“是南洋之事。”


    “哦?”


    太上皇問道:“可是成了?”


    賈敬道:“應該快了。”


    “這一年來臣跟林大人發現,南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絕對不能讓西洋人占據,否則極有可能威脅到我江南的半壁江山。”


    太上皇點頭:“你們隻管放手去做,萬事有朕在後麵。”


    賈敬這才放心,眼睛濕潤道:“聖皇信任,臣無以為報,唯有為聖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賈愛卿有心了。”


    “對了,朕登仙閣花費超出預期,竟然缺了一百萬兩……”太上皇忽然說道。


    “聖皇放心,臣去戶部要。”


    太上皇滿意的點頭。


    “如此,朕就放心了。”


    說著,在蒲團上閉目養神起來。


    賈敬想再勸兩句,又覺得多此一舉,太上皇若是能明白,自然就明白,若不能明白,哪怕他勸破喉嚨,也隻是徒增討厭。


    說起來他兒子珍哥兒似乎也修道了,好像有些日子沒見了……


    也不知道修的如何了?


    ……


    “賈閣老,怎麽樣了?”


    剛出來,戴權就急急的纏了上去。


    賈敬微微的點點頭:“也還好,沒想象中的那麽嚴重,你隻要時時刻刻主意著丹藥就行,太上皇服用前一定要找人試毒。”


    戴權忙道:“這個我自然清楚。”


    “還有。”賈敬又道:“那個卜靈子,我要見一見,你去叫他出來。”


    戴權歎氣:“哎呦,賈閣老您還不知道,那卜靈子得了太上皇的賞識,眼高於頂,我叫不動他。”


    “哦。”


    賈敬微微皺眉,叫了登仙閣裏麵一個小太監,道:“你去跟卜靈子道長說,本官要見他。”


    小太監自然不敢多說話,忙進去通報了,半晌才出來,小心翼翼的回道:“道長說,大人召見原本不敢不從,隻是正巧到了煉丹的關鍵時候,不能走開……”


    “哼!”


    賈敬一甩袖子!


    戴權道:“你看看,可是狂的沒邊際了?”


    賈敬想了想,道:“也罷了。”


    “我們暫時不跟他計較。”


    “他應該明白,太上皇才是他能狂妄的靠山,更要小心伺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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