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師。”李尋試圖破除對方的僥幸心理,“你是個聰明人,你現在不應該說服我你不是凶手。”


    所有的事情在李尋這裏都有價值序列,很明顯,是不是凶手並不排在第一位。


    趙老師依舊疼,他看這個學生,他這樣的中年人也有自己的缺點,過於依賴過去的經驗,對新的人新的事物的認識總是基於過去經驗上。


    李尋強力撕碎了這一點。


    他已經刷新了對李尋這個學生的認識。


    對方現在已經站了她母親,沒有一點動搖的可能。


    “我隻想保住我媽,我不會相信你出去以後能不報警,你想從我這兒找到突破口,你就應該朝著“你不會報警”想辦法。”


    她非常清晰地說明了自己的情況,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可能。


    趙老師意識到,對方從一開始發現他,沒有跟他說過一句對不起,正如她最開始說的那句話,她沒有恐慌。


    她就不是一個正常高中生。


    “我媽大概一個小時後會回來。你如果有辦法讓我信任你,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李尋的手機發出了微弱的光,地下室裏依舊是那股難聞的味道,疼痛其實沒有那麽難以忍耐,饑餓才是。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能先給我吃點東西嗎。”


    “等我一下。”李尋去了樓上,拿了幾根士力架,之前就買好的。


    趙老師能夠感覺到,對方對他並沒有仇恨。


    士力架上類似於巧克力的甜味,混合著花生的香味,安撫了身體裏那撕裂他的暴躁。


    李尋道:“老師,你應該相信我,我隻是想保護我媽媽,她給了我生命,給了我現在的生活,我想要維持這樣的生活。”


    趙老師抬起頭。


    “老師,你應該能懂一個平靜幸福的生活有多不容易。”


    在連環不斷的炮轟和精神壓力之下,趙老師鬆口了。


    “當年的事情我確實不知道。”趙老師說道:“我告訴你一個我另外的把柄,你可以用這個來製約我,如果外界知道了,我同樣會身敗名裂,會丟工作,再說了,你媽對我造成的傷害,也就兩三個月就能養回來,我不至於為了報這點仇就丟工作毀了名聲,毀了現在的生活。”


    李尋又喂給了對方一根士力架:“你說說看。”


    趙老師趕緊又吃下了,他注意到,李尋似乎並沒有執著於知道當年的孩子在哪。


    這對於趙老師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這說明對方和她母親並不是一夥的,兩個人的目的的確不一樣。


    趙老師吃完了士力架,道:“我收過家長的紅包。”


    “就這?”李尋瞬間沒了興趣。


    “這些年前前後後加起來過10萬了。”趙老師補充道。


    “這個事情的可辯解性太強。”


    “這還能怎麽辯解?”


    “既然是收紅包,肯定不可能是用轉賬的方式,肯定是給的現金,既然給了現金,能留下什麽痕跡嗎?你出去以後不認了怎麽辦。”


    “可以錄音。我給你寫認罪書……”


    “沒用,警察一來,你隻需要說你是被迫承認,為了自救所以撒謊。”


    趙老師:“我不是那樣的人。”


    李尋說道:“我們先定一個標準,你這個把柄必須夠大,得有證據,我拿著證據,你得坐牢的程度。”


    “收紅包,數額這麽大,對老師來說,是很嚴重的問題。”趙老師說道。


    比這個?


    李尋:“我媽涉嫌非法拘禁他人,還伴有了侮辱毆打等需要從重處罰的情節,你至少得說出一個跟這個判刑差不多的把柄,而且我拿著證據去舉報你,你會坐牢,隻有這樣我才能相信你,我才會放了你。”


    她認真地說道:“我是真的想放了你。我媽這把年紀了,我不想她坐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一夥的。”


    趙老師能夠感覺到對方有些著急了,大概是因為時間時間的推移,她媽媽的這個罪行可能會變成非法拘禁他人致死。


    他心裏也在糾結,有些東西藏在黑暗中,一旦說出來,很難收場。


    而且,他也不能夠確定對方真的對她母親的事情一無所知,是真的想要一個保證母親不去坐牢的把柄,還是說這隻是母女倆演的一出戲。


    兩個法外狂徒陷入了沉默。


    地下室的黑暗中隻能夠看到李尋的手機光線,她已經在網上開始搜索水泥了。


    她已經把主動權交給了眼前的人,趙老師咬了咬牙,最後還是開口說了。


    “我曾經害死了一個學生。”


    李尋抬起頭,既沒有覺得驚訝,也沒有批判瞧不起的表情,她就一句話:“我要證據。”


    她的目標從頭到尾都非常堅定,她不在乎眼前的人是什麽樣的人。


    趙老師第一次急了:“我去哪兒給你找證據,這種事情我還能留下證據嗎?”


    “趙老師,從來都是你上課,今天我給你上一節課,從法律意義上來講,沒有證據的事情就跟沒有發生一樣。”法律事實又不是客觀事實。


    “我看其他的凶手都有收集受害者東西的行為,或者寫日記,你沒有這些嗎?”


    “沒有。”


    李尋:“那你換個有證據的。”


    趙老師說道:“你可以把我接下來這段話錄一個音,可以用來威脅我。”


    李尋:“你出去以後完全可以說是因為我媽把你關在這裏,你是出於權宜之計,所以才這樣說話是糊弄我。大家肯定能夠理解。”


    所以必須要證據,不可推翻的鐵證。


    趙老師沉默了,他以為這個事情一說出來,對方要逮著他問個不停不曾想,一聽說沒有證據,對方就沒有興趣了。


    兩個人再一次聊崩了。


    李尋:“你在這裏好好想想,有空我會來找你。別激怒我媽。”


    她最後又說了一句話,直接戳中了人的心。


    “你也知道,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案子,一輩子都破不了。也許你也會是其中的一個受害者。”


    她剛出來,李玉桂就從外麵回來了,她身上帶著艾草的奇妙味道,有點苦。


    她看上去很累,那種心靈靈魂上的疲憊表現在了身體上,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李尋大概明白對方被困住了。


    她認為的凶手就在她眼前,她卻無法從對方那裏得知自己孩子的下落。


    第二天,星期五,上午第二節課開始天黑,大片大片的烏雲壓了過來。


    狂風大作,整個學校像是陷入了某個巨大的怪獸的咆哮中。


    整個天地一片黑暗,課間十分鍾,李尋就被同桌一起拉著跑到了走廊上。


    幾乎每個同學臉上都帶著一種興奮感。


    風大,雷響,天地間好像在吹響毀滅的號角,有種世界末日的錯覺。


    同學們在走廊上跑著跳著,心髒因為這種痛快的毀滅而興奮。


    情緒被長期壓抑,人就會喜歡這種歇斯底裏的毀滅感。


    李尋的腦子裏依舊在思考問題。


    趙老師所說的害死過一個學生是怎麽回事?


    她在地下室並沒有表現出好奇,因為她要給人留下自己隻要母親沒事,其他的事都不管的印象。


    更重要的是,一個連環殺手,為什麽停止作案了?


    這種級別的連環殺手,中間停止作案不是死了,就是去坐牢了。


    他們能夠從殺人中獲取巨大的快感,會有癮,停止作案,一般都是有不可抗力因素。


    又或者說,和對方提到過的死掉的那個學生有關係?那個學生是哪一年?能夠和對方停止作案的時間對上嗎?


    李尋想到了自己手裏還有一個人可能會有線索。


    ——————————


    另一邊,趙靜正剛從警局出來,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按照李尋說的話找了警察,自然沒有自己爺爺奶奶已經去世了,隻是說要找他們。


    警察幫他查了。


    兩個老人都沒死。


    他爺爺——他爺爺在坐牢。


    他奶奶——他拍下了他奶奶的地址。


    這是怎麽回事?


    趙靜正躲在屋簷下,外麵是傾盆大雨和試圖撕裂天地的雷鳴,他隻覺得這天地之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他正迷茫時,手機響了起來,是李尋。


    “警察那裏有線索嗎?”


    他握著手機,給那頭的人發消息,發泄自己的情緒。


    “我爸騙了我們,我爺爺奶奶都還活著,隻是爺爺在坐牢。”


    李尋的消息很快就過來了。


    “你別把事情想太複雜了,如果我爸在坐牢,我也不願意告訴我的孩子,你爸肯定有自己的難處,所以才會不告訴你,咱們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找到你爸爸,而不是糾結他有沒有撒謊。”


    這話一下子就把趙靜正從自己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你說得對,先找到我爸。”


    他的手機上,李尋的第二條消息又來了:“我這邊有一點進度,但線索不清晰,需要你的幫助。”


    趙靜正那種天地之間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感覺消失了,他還有一個很靠譜的朋友。


    “什麽?”


    “你爸是不是有一個學生死了?你知道這個事情嗎?我聽一個同學提了一句,我在想,你爸爸這一次失蹤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係?”


    李尋一邊安撫著趙靜正的情緒,詢問對方關於學生的事情,一邊給之前自己留了聯係方式的企業家也發了一條信息。


    “錢叔叔,我從同學那裏得知,他還害死了一個學生,具體情況可能需要你那邊的人幫忙查一下。”


    如果想看清楚事物的本質,最好的方法就是各個角度去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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