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伊人不由得皺眉,下頭的人跟著自己過來,她是願意讓他們住的寬敞好些的。


    她跟香附一間屋,剩下兩間是給劉二公子留給自己的人的。


    不過,既沒有了也無法強求,等著回京的時候,讓香附一人給他們包個紅封,隻當是陪自己這一趟的辛苦銀錢了。


    “我可以讓出一間來。”拐角處,鬱方一身月牙白的長袍,頭戴白玉冠,麵上含笑的走了過來。


    “大人,真巧。”魏伊人連忙福了福。


    “原來二位認得。”管事不由的鬆了口氣,官家的人他都開罪不起。


    將房牌遞給香附,笑著說上一句,“二位的衣裳,倒是相配。”


    顏色用料,看著就用的一匹布料做的一般。


    魏伊人本來想走過去跟鬱方客套幾句的,管事的話讓她的腳步停下了,想起廣廷屢次三番的提點,離著鬱方越遠越好,“不過,我這身邊也沒幾個人,就不勞煩大人。”


    “不麻煩。”鬱方像是沒有聽到管事的話,麵色如常的走了過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廳內人來人往的吵雜,不如後院清淨。


    魏伊人看鬱方似有話說,以為是問廣陽郡的事,低頭應了一聲。


    鬱方交代下頭的人,騰出一間屋子給香附,下頭的人去忙,他往前頭走,領著魏伊人去清淨地方。


    “不過想著多一間放雜物的屋子,既有用騰一騰也是無礙。”院子裏有個涼亭,鬱方徑直走了過去。


    許是因為人家身份高,上來直接坐在主位上。


    抬手,示意魏伊人坐在自己左手邊。


    魏伊人點頭應了一聲,不坐吧,自己低眉順眼的跟個丫頭一樣。


    隻是坐下,眼神一撇,又覺得不對。


    前頭的湖麵倒印出他們的影子,相似的衣裳,主次分明的位置,讓魏伊人不由的有些別扭的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倒影,鬱方自然也看見了,隻是卻收斂的視線,將目光放在魏伊人身上,說是自個過來接廣廷,不想這麽巧的遇見魏伊人。


    聽鬱方這麽說,魏伊人愣了一下,廣廷大人這麽快就要回來了?她以為,會在河東郡待幾日。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鬱方這麽大的官,若是什麽事都要他自己的人出麵,要朝廷的這麽多官員做什麽?


    廣廷露一麵,代表後麵有鬱方撐腰,要下頭的人放手去查就足夠了。


    不過,想來鬱方也是護短的,不然也不能親自接一個小廝。


    “鬱大人百忙之中如此厚待下頭的人,著實讓人佩服。”這話,魏伊人說的真心。


    能這麽看重自個人的,說明鬱方也是個護短的。一個護短的人,恰恰說明他有自己的底線。


    底線,是做人的根本。


    這話,換鬱方有些心虛的低頭順了順袖子。


    一隻蜻蜓飛過,點在湖麵上,泛起圈圈漣漪,讓他們的倒影,起起伏伏。


    “這一趟,魏姑娘辛苦了。”鬱方清了清嗓子,將話轉到案子上。


    一聽是正話,魏伊人正襟危坐,“百姓清苦,官員辛勞,我不值一提。”話說的滴水不漏,言語中將自己的主家提出來,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看魏伊人似有些緊張,鬱方無奈的歎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我倒覺得魏姑娘,未來可期。”


    他終是將話題,重新放在魏伊人的身上。


    魏伊人不由的眯起眼睛,似在思量鬱方的意思,點自己喧賓奪主?


    也不怪魏伊人多想,廣廷得鬱方如此看重,那廣廷的意思定然也是鬱方的意思。他該也不會單純的稱讚自己,“小女子才疏學淺,得二少夫人照拂,尋了個糊口的差事罷了。”


    她父母雙亡,也沒夫家可依,總得有個營生讓她衣食周全。


    鬱方無聲的歎息,人太聰明了有時也不是好事,你發現人能跟你幾番過招,怎麽也拐不到你想說的話上去。


    鬱方起身從主位上下來,坐在亭子邊上,一抬手自有下人送來魚食,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往下頭扔去,“魏姑娘自謙了,這案子牽扯甚廣,若非魏姑娘朝廷還被人蒙蔽,隻是。”鬱方似在歎息,“太後的情麵,不得不考量。”


    功過,總是會讓人放在一起清算的。


    聽這意思,他也很為難。


    魏伊人低頭沉思,這話不好回。若是什麽都不說,魏伊人可憐了那些無辜的百姓,可若是說的過了,不符合她的身份。


    看魏伊人糾結,鬱方抬手將自己的魚食遞給魏伊人。


    魏伊人心裏裝著事,都沒反應過來,很自然的就接過去。


    等著魏伊人回神,人已經站在鬱方的跟前了。


    湖麵上,她們的影子越發的清晰。


    魏伊人低頭,連忙抓了一把魚食,朝湖麵上撒了去。人在尷尬的時候,手中的活好像就愈發的多了。


    湖水裏的魚,跳動著搶食,將她們的影子打碎成一片一片的。


    鬱方的身子往後靠了靠,“魏姑娘一心為民,如何稱的上一句人才?”


    魏伊人很聰明,她知道,若是按照她的身份,她不該在此刻多言。隻是久久不語,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在上位者跟前輕輕揭過。


    她雖然沒親眼見,河東郡的森森白骨,可是卻能想象到。


    她的不甘心,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已經定下功勞的劉二公子,而是為了百姓,千千萬萬受苦的百姓。


    魏伊人聰明,鬱方也不傻,他直接挑明魏伊人的心思,希望兩人說話,能坦誠相待。


    被鬱方說中,魏伊人低著頭,終於收斂前逢迎的笑意,麵上添起嚴肅,“功過不能相抵。”


    不然,要律法有何用?


    隻要立功,便可以在律法之外?


    聽了這話,鬱方滿意的笑了,從袖子裏取出一方紙條,示意魏伊人靠過來些。


    將話說透了,魏伊人反而坦蕩了些,很自然的低頭看鬱方手裏的東西。


    因為低頭,鬢角有發絲落下,就在鬱方的額間,被風吹的晃啊晃。


    魚食被分完,魚群遊走,湖麵又恢複了平靜。


    裏麵是兩人,交疊的倒影,極盡拉扯。


    因為魏伊人過分專注,並沒有注意到倒影裏的牽扯,隻鬱方用眼角勾著,勾著這一副讓他及其滿意的畫麵。


    “這是誰的八字?”魏伊人百思不得其解,她們說的是那郡王的案子,這個時候拿出八字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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